“赢了?我们赢了?”路明非终于把气喘匀了,抬头看向棋盘前沉思的曼蒂,一度暴血保持着热机模式,精炼的龙血就像燃油一样给他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动力,让他从一开始的虚脱渐渐地缓了过来,不需要苏晓樯扶也能站起来。
他第一件做的事情不是骂曼蒂·冈萨雷斯坑他,而是关心到底赢没有赢,在苏晓樯肯定的点头下,他长松了口气,原本的不忿都消失不见了。
赢了那都他妈是哥们儿,你卖我那不叫卖,叫战术。但如果输了的话,就别怪我族谱大点兵了,说翻脸就翻脸。
“有东西的啊姐妹儿!”路明非甩着身上的水走到棋盘边搭着曼蒂的肩膀看见棋盘上对方放倒的黑王顿时喜出望外,之前曼蒂把这钉子头怪人往死里吹还让他有些忧心忡忡,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一直在沉思的曼蒂感觉到肩膀上的压力才回过神来,不留痕迹地卸开了那湿透了的手肘,“赢棋而已,正常操作,要是输了才奇怪了,毕竟这只是国际象棋的棋盘,我基本可以算透所有棋路。”
“没事,按照学姐你的天赋,就算是更难的围棋也能乱杀吧?”路明非看起来心情大好,有惊无险地渡过了这一关,皮都没蹭掉一点,这让他选择性无视了曼蒂的坑爹处,服服气气地叫了曼蒂一声学姐。
“围棋不行,我赢不了。”曼蒂拒绝了路明非的吹捧,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顺着话茬猛吹自己,但在这盘棋下完后她似乎有些情绪不佳,原本脸上标志性的常挂微笑都不剩下多少了,“围棋的话我肯定会输,算力的差距在围棋上会被无限放大,国际象棋能赢是因为大家都能算透棋路,比的是谁先犯错,但围棋我算不透,对方即使算不透也能算得比我远,我先天就是劣势,更别提还会犯错。”
“没事,反正现在下的是国际象棋,我还不信他还能掏出一张围棋棋盘出来?”路明非狠狠地看着这个钉子头,就是刚才对方推了他一把,该说不说的他还是有些杵那幽灵般的移动方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的时候可以推他一把,也可以抹他的喉咙或者打断他的脊椎。
“这里的游戏只有国际象棋,没有其他,这是早就验证过的了那么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曼蒂双手环抱着侧头看向苏晓樯和路明非,“现在你们已经有一个人获得了资格,等到下一班列车停靠站台就能去下一条线了。”
“她不能单独行动,我得和她一起我才放心。”路明非当机立断就否定了这个选择。
“那你还得下赢他一把。”曼蒂偏头看向钉子头怪人。
“学姐,你看”路明非沉思了片刻,然后表情瞬间一改,苍蝇搓手看向曼蒂,表情那叫一个谄媚,突出一个卑鄙无耻,被关进水箱之前还在侮辱曼蒂的妈妈,被放出来就一口一个学姐了。
丢人吗?不丢人!路明非觉得巴结小嫂子是应该的,都自己人,门关起来谁知道丢脸不丢脸?
“一个问题。”曼蒂竖起一根手指,“谁当祭品?”
路明非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在曼蒂和苏晓樯身上横移了两次。
“我可以”苏晓樯举手,但立刻就被曼蒂打断,“你觉得你还有当祭品的资格吗?”
苏晓樯愣了一下,最开始她以为曼蒂是说她身为林年女朋友这个身份没有资格去当祭品,因为在场的路明非和曼蒂都是很在乎林年的人,不会让苏晓樯这个现任女友去冒这个风险但很快她反应过来了曼蒂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她的确没有“资格”去当祭品。
“能当祭品的人只有准备挑战这张棋盘的人,你完成了7号线的通关后就已经没有资格再参加这场游戏了,不能坐在棋盘前下棋,也不能成为祭品,这是这里的规则,不信你可以试试。”曼蒂指了指不远处的水箱,示意苏晓樯进去。
苏晓樯还真就不带怕的,走了过去把那镣铐拿了起来戴在手上,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扣不拢,回头看棋盘前低着头坐着的钉子头,对方也没有动弹的迹象。甚至水箱的大门她站在里面也无法合拢,就和曼蒂说的一样,这里的规则拒绝了她成为祭品。
路明非明白了曼蒂的意思,如果苏晓樯成为不了祭品,那么想要进行棋局曼蒂和路明非其中一人就必须进水箱里,路明非想要通关就必须坐在棋盘前,可曼蒂如果进了那个隔音的水箱,又怎么观察棋局给路明非支招?
“怎么办?”苏晓樯看向路明非,踌躇了一下说,“要不我先”
“不可能。”路明非打断了苏晓樯想说出口的提议,看向这个女孩表情很平静,“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往深处闯,你出事了我不好跟林年交代。”
“说不一定苏晓樯身上的伤就是因为碰到你,和你一起行动才留下的,如果她一个人的话,暗地里大概会有人愿意给她大开方便之门?现在受伤主要还是因为和你同行了,有些方便不好行,所以才遇到了那么多危险。”曼蒂抱着双手站在两人一旁给出了一个相当新颖的思考角度。
“这些我不管,这只是你的推测,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遇到不能解决的危险,我就不可能放她一个人走,如果是林年他也会让我这么做。”路明非在这件事上保持了绝对的态度,从眼眸和表情上都能看出“没得谈”三个字。
虽然没人让他对苏晓樯负责,苏晓樯出了事也不会有人怪到他的头上,但在这种事情上,他觉得自己先天就要背上责任。
“那怎么办要么你自己试试能不能下过他?”曼蒂歪头看向钉子头怪人,“除了很吃弃子攻杀这一套之外,他的下棋水准是特级大师水平,一般人恐怕撑不到中盘就可以投子认负了。”
路明非垂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我下不下得过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祭品。”
曼蒂顿了一下,看向路明非,发现对方也缓缓抬头看向她,“我需要一个祭品。”
苏晓樯兀然转头看向路明非,这家伙不是说他不会下国际象棋只会中国象棋么?怎么忽然就盘算起这一出了?没有曼蒂支招他岂不是睁眼瞎,连棋子怎么动都搞不明白?
而且不管曼蒂支招不支招,路明非只要想开始这盘棋,无论输赢都需要一个祭品,而苏晓樯在无法成为祭品的情况下,唯一一个能进水箱的人就是
“”曼蒂的脸上渐渐重新挂起了那个熟悉的微笑,黄金瞳看着这个沉默着,没有主动提出那个过分要求的男孩。
让曼蒂·冈萨雷斯成为自己下棋的祭品。这句话路明非说不出来,就算他其实有办法下赢这个钉子头怪人,他也不好说出这种没道理的话出来。
他可以愿意成为祭品是因为下棋的人是苏晓樯,为了苏晓樯能通关,他可以去承担风险。但让曼蒂去为自己承担风险,这种事情是没道理的人心隔肚皮,他和曼蒂真算不上熟,让对方把命交在自己的手上,对于这样一个狡诈机灵的女人来说真的有可能吗?
“其实我可以去当这个祭品。”曼蒂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想让我去给你担这个风险,其实也就需要满足三个准则。”
“第一个准则,是你要让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棋力下过关主,这样一来我主动成为祭品不会是白白送死的愚蠢行为。”
“第二个准则,是你得说服去相信你不会害我,棋力够了是一回事,但会不会刻意放水输棋害死祭品这才是真正重要的问题,毕竟下棋输了死的人只有祭品,下棋的人是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第三个准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骗你做一次祭品,摸清楚了关主的底,送了苏晓樯一个过关的名额,这算是一次扯平,我们互不相欠,但这一次,你会欠我一个人情。”
路明非看着曼蒂手弯上倚靠着的三根竖起的手指,“好像这三个准则都不是我说了能算的除了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我可以同意欠你个人情,不过我的人情真的有价值吗?”
“这你就别管了。”曼蒂淡笑着放下三根手指,“第三个准则我算你同意了,那么前两个准则想要完成也很简单,你和我下一盘棋,我大概摸清楚你的水平,觉得你行,那么第一个准则自然就通过。”
“关键还是第二个准则吧?我退一万步说路明非有实力可以下过那个怪人,你也不像是会把命交到别人手里的类型,你为了保命连林年都骗过我是知道一些内幕的虽然不多,但还是多少了解一点,你这样的人真的会愿意把命交给别人做赌注吗?”苏晓樯认真地凝望着曼蒂的眼眸问。
“你的确只了解我一点,但不多。”曼蒂瞥了这个女孩一眼笑了笑,“不过你说的倒也算是对了,干我们这一行的人,信任这种东西简直就是毒药,什么时候你对谁有了信任把他放进了心里,就意味着你把毒药喝到了肚子里,死只是迟早的事情。”
“那你信任林年吗?”苏晓樯问。
“信任也不信任。”曼蒂给了一个古怪的答案,“毕竟他并不纯粹是他,所以我信任他也不信任他。这是一个伪命题,所以没有准确答案。”
路明非和苏晓樯顿了一下,居然都听明白了曼蒂的这个谜语,表情有些难以言喻,看向曼蒂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知道的事情居然这么多!
“所以?”苏晓樯决定直接要个答案,“先不说棋力的问题,你相信路明非不会害你吗?”
“相信也不相信。”曼蒂看着路明非的眼眸淡淡地说道,“你的问题同样是个伪命题。”
苏晓樯怔住了,转头看向路明非,而路明非的表情相当平静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他望着曼蒂,仿佛是要从这个女人的黄金瞳里看出什么秘密来。
“其实这个问题,得由我来问。”曼蒂说,“路明非,我可以相信你吗?”
苏晓樯能感觉到,路明非如果点头,那么曼蒂就会毫不犹豫地同意进入水箱成为这个祭品,而路明非现在也该是该立刻点头但他居然沉默了。
“我给我一点时间。”路明非忽然转身离开了,踏着步子离开了吊灯下,一直沿着隧道边的黄线走到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去,脚步声越行越远。
“”苏晓樯盯着路明非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曼蒂只是垂眸默然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不过多时,远处的脚步声再度回来,路明非走向了曼蒂·冈萨雷斯,然后伸出了右手,“你可以相信我,我为我这句话负责。”
“你确定你能为这句话负责?”曼蒂看向路明非伸出的这只手。
路明非颔首,目光坚定,给予了相当肯定的回答。
“希望如此吧。”曼蒂随手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转身走向月台的深处,“先来摸一下你的底子,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去下这盘棋。”
“你真会下国际象棋?之前你怎么不说?”苏晓樯跟在路明非身后低声问。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你忘了我的言灵是什么了吗?”路明非盯着曼蒂的后背最主要是盯着肩膀的位置目不转睛地回答。
苏晓樯仿佛通悟了,但又残留着一些疑惑,“你的言灵不是模仿混血种的言灵吗?”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能模仿的只有言灵。”路明非缓缓说。
在他专注的视野里,曼蒂肩膀上绿色的数据面板最底部,构筑的进度终于逼近了100然后完成。
同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不属于他的碎片,他快速地翻阅,闭眼去回忆咀嚼这些东西,就像往常无数次做过的一样,体验它们,接纳它们成为它们。
曼蒂站在了服务台内,面前的石子棋盘已经归位了,“走超快棋,各40秒,我执白,没问题吧?”
“没问题。”路明非走到了棋盘前,睁开眼,他的瞳眸中已经点燃了光火,这代表着“月蚀”这个言灵已经全力发动了,曼蒂所会的一切技能、技巧都以难以形容的方式附加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的黄金瞳在对望时刻的瞳仁模样,虹膜颜色都惊人的相似。
很好的眼神。曼蒂心想。
那些燃烧的虹膜就像被点燃的狮子鬃毛,让人感到相当的可靠。
“自己心里记数,谁时间先用完谁输。”曼蒂挪动了棋子,同一时刻,路明非也快速挪动。
超快棋开始了,两人40秒,共计80秒一分半不到的时间就要决定这盘棋的胜负,这是国际象棋中最为疯狂,也是处于鄙视链最下层的玩法,虽然最正统的还是慢棋长考,但快棋也有着它独到的精彩之处——闪电般交锋的急智和数倍于慢棋的博弈压力,所有的布局和推断都压缩几十倍在短短几十秒内完成,那些爆发出的灵感绚烂如烟火。
两人挪动棋子根本不思考,几乎是纯靠本能在下棋,速度快到如闪电,两只手全部用上不断地兑子,进攻,防御,攻杀在石子快速的挪动和扫出中完成。
从气势、落子的姿势,甚至拿子的动作习惯都仿佛复刻一般,站在旁边的苏晓樯一瞬间幻视有两个曼蒂·冈萨雷斯在对弈!
她几乎看都没看清棋局的变化,在最开始她还尝试分辨一下局势,但超过十五秒后她就放弃了,转而背身徘徊了一分钟后再在曼蒂开口的一声话中转头回来。
“你输了。”曼蒂淡淡地说。
路明非手上抓着的棋子还没落下去,现在棋盘上的局面也是他劣势,毫无疑问他输掉了。
40秒的下棋时间已经用完,曼蒂·冈萨雷斯那边还剩下大概05秒不到的时间,这证明路明非就算拷贝了曼蒂的经验和技能也在下棋时多花了琐屑的时间去思考和运用。
这是必然的事情,抄来的东西,尤其是这种技艺经验上的东西运用起来本就不如原主流畅。
“但没差了,就这个水准一样能下过关主,只要记得弃子攻杀这个套路就行了,你用一次他吃一次。你现在构筑的面板应该有我下赢他那盘棋的经验,再复刻一次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曼蒂拍了拍手扫空了桌上的棋子,意味着她不再需要这些模拟工具。
“记住一件事,我愿意信你,是因为林年信你,听证会上你表现得不错,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所以我也选择相信你一次。但你欠我一次人情。”曼蒂翻出服务台,从路明非身边走过时瞥了他一眼,“我的人情还起来可是很要命的,到时候可别后悔了。”
路明非跟在了走出服务台的曼蒂身后,对方没再说什么废话,一路穿到站台前,走进了那个敞开的湿漉漉的水箱里,顺手拿起地上的镣铐就挂在手上,黄金瞳熄灭的同时反手拉住水箱的门,抬头望了一眼棋盘前的钉子头怪人嚷了一声,“我自己来,不用你操心了。”
说着,她就关掉了水箱,百无聊赖地坐了下来,正式成为了下一盘棋局的祭品。
路明非没有浪费时间,坐在了棋盘上,看向钉子头,而对方在观察了路明非好一会儿后,相当绅士地让路明非先手。
在看见对方这个动作时,路明非心中就已经默然说道。
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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