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近冬,寒气渐浓,冷风瑟瑟,落叶飘零,甄家突逢大难,惨遭查抄。
一时间,江南地区牵涉其中的大小官员纷纷落马,入狱待审,百姓们拍手叫好。
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地方豪强们,此刻也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
面对朝廷的厉法,他们惊恐万分,有的甚至吓得屁滚尿流,再无往日嚣张气焰。
随着甄家的衰败,甄家人根据罪责轻重受到不同程度惩罚:重者判处死刑,押赴刑场问斩;轻者遭流放边疆,家产尽数充公。
而甄家的女眷们自是无法避免,难逃厄运,全部身陷囹圄,痛哭流涕之声响彻耳畔,曾经的荣华富贵与风光无限早已荡然无存。
侥幸逃过一劫的甄家二姑娘不禁胆战心惊,她不敢对当今天子的冷酷手段心生愤恨,却将一腔怨气撒向了水淙。
要知道,当年若非甄家和贵妃姑姑全力相助,水淙岂能在众多皇子之中崭露头角?
如今,甄家落得如此下场,全都败水淙那个白眼狼所赐,甄二姑娘恨得咬牙切齿。
自认为委身耿王的甄二姑娘,虽只是一名地位低微的姬妾,但受宠有加,于是渐渐变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她时常在耿王面前啼哭撒娇,明里暗里恳求他出手相助,解救自家的亲人脱离苦海。
然而她未曾料到,在权贵势力面前,令人沉醉其中的温柔乡并非无往不利。
耿王虽说性格鲁莽直率,但也绝非愚笨迟钝之辈,更何况他身旁还有那帮对其忠心耿耿的智囊团们时常在耳畔谆谆告诫,切不可与新登基的皇帝背道而驰,应当多多回想一下被贬至皇家陵园受苦受难的前康王。
同时也要向懂得审时度势、最终获得实实在在利益的襄王水淙学习,效仿他的做法才是最明智之举。
毕竟当今圣上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他可是个铁面无私、冷酷无情之人,绝不会因亲情纽带或手足之情就对谁网开一面。
面对如此刚正不阿的陛下,任何想要凭借私人关系来获得特殊待遇者,恐怕都是徒劳无益。
然而,甄二姑娘却似乎并未领悟到这一点,她总是泪眼婆娑地央求着耿王,试图让他利用自己的势力去为甄家打点脱困。
起初,美人流泪,唯美动人,令人心怜,耿王还能耐着性子倾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甄二姑娘哭闹撒娇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终于令耿王心生厌烦。
在他眼中,这个曾经让他心生怜爱的女子,如今已变得面目可非,满心满眼只有甄家利益,甚至不惜将自己当作工具利用。
这样自私自利行为实在令人生厌,渐渐地,耿王对甄二姑娘彻底地失去兴趣和耐心,再不愿宠她半分。
甄二姑娘失去了耿王的宠爱,其他人欢天喜地,尤其是耿王妃,仿佛瞬间焕发了生机,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她不禁感慨上天终于开了眼。
王爷终于厌了甄氏这小贱人。
甄氏那个心机深沉的狐狸精,实在是手段高明,以前自己都来不及说些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她便已经摆出那副娇柔可怜、泪眼朦胧的样子,然后说出一些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的话语,使得王爷总是误以为是她在故意刁难甄氏,硬生生成了妒妇。
耿王妃气量再好,也要憋成内伤。
“来人啊!立刻把甄氏带来!本王妃今天要好好教导一下她身为妾室应该遵守的规矩,她整天只知道想办法让王爷去捞甄家那些人,简直就是不知死活,难道她不知道这样会连累整个王府吗?”
耿王妃怒声呵斥,发号施令,语气中充满了愤恨,对于其他几位王爷的妻妾,她其实并无太多意见,只要她们安守本分,王府自然不会亏待她们。
然而,令她痛恨至极的正是甄氏平日里的行为举止——明明只是一个小妾,却自视身份,摆出一副正房夫人的架势,自以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如此虚伪矫情且诡计多端之人,实在让她感到厌恶,恨不得狠狠打她一顿。
甄氏如今已如蝼蚁般卑微,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且先不论。
甄家被满门查抄已然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些与甄家有姻亲关系或交情深厚之人此刻却都选择袖手旁观、冷眼相待,甚至连半句求情之词都不敢说出口,生怕自己会遭受牵连而遭受无端灾祸。
当得知甄家被查抄的消息后,贾家内部也是一片哗然,众人不禁暗自叹息。
毕竟两家算得上是多年的老亲戚了,以往每逢佳节都会互赠礼物并往来拜访。
尽管之前因为甄贵妃待元春之事让贾母和王夫人心中有些不快,颇为膈应,但没有撕破脸,表面上还是维系着基本的体面。
在外人眼中,贾家与甄家之间的关系依旧颇为融洽。
贾琏坐在屋内,一边悠闲地品茶水,一边感慨甄家衰败之迅速。
想当年,甄家真可谓是风光无限,先帝每次微服出访时都要在甄家歇榻,这份殊荣可不是谁都能享有的。
然而,世事无常,如今的甄家已是支离破碎,那些曾经嚣张跋扈之人,要么被砍头示众,要么被流放边疆;就连甄老太太也因受惊过度而一命呜呼。
现在,甄家只剩下一群妇孺幼小在大牢里痛哭流涕,自怨自艾,却又无能为力。
贾琏自顾自地唠叨了一阵后,觉得有些无聊,便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王熙凤。
平日里,王熙凤总是伶牙俐齿地接上他的话茬儿,两人有说有笑,好生议论一番。
可今日的王熙凤却一反常态,仿佛心中藏着无尽的烦恼,对贾琏的话语置若罔闻。
更让贾琏感到诧异的是,王熙凤的面色变得异常苍白,脚步也有些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幸亏平儿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问道:“二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平儿自然清楚王熙凤为何忧心忡忡,但她深知其中缘由复杂,绝不能轻易吐露出来。
此刻,她只能默默在心底祈祷,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度过,那件事不要被第三人知晓。
王熙凤斜靠在软椅上,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让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稍稍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绪。
然后,她将目光小心翼翼投向贾琏,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二爷,你……你可有法子能给宫里递个…消息?”
贾琏不禁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王熙凤,眼中闪烁着疑虑的光芒,他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何要与宫里通信?”
声音中带着一丝警觉。
贾琏无奈地笑了笑,心中暗自叹息:自己不过是个闲散之人,哪来的门路与宫中传递消息呢?
想当年,元春在宫中担任女官时,他倒是耗费了大量钱财探听事情,但如今夏太监已一命呜呼,他根本无处可寻其他途径了。
要知道,皇宫里头住的是皇后娘娘,绝非普通的女官可比。
贾琏苦笑着摇头,心想自己实在无力贿赂到皇后身旁的人。
就说曾经从贾家走出的丫鬟临秋和映水吧,当初随着琳琅一同陪嫁到睿王府时,便将自身契约取回,连同她们的父母家人也一并成了陪嫁管事。
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今的她们一行人早已不属于贾家,与贾府再无任何瓜葛,更别提,宫里的人出不来。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咬着唇说,“二爷,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了,半月前,甄家悄悄派人送来了两大箱子东西,当时老太太和太太的身体不适,家里又正忙着给几位姑娘相看,实在抽不出身来处理,我想这不过是暂时寄存而已,并无大碍…便自作主张收下了。”
说到这里,王熙凤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贾琏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有些轻率,但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解决了。
“你……你真糊涂啊!要是被旁人知晓这件事,岂不是会被误会…遭他人诬陷,说我们与甄家暗中勾结?那箱子里面究竟装着何物,你可曾看过一眼!”
贾琏气得脸色发青,声音也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沙哑。
王熙凤连忙摇头,解释道:“这箱子封得严严实实,乃是甄家所寄放之物,我怎敢轻易开启?不过,我掂量了一下重量,猜测应是些金银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罢了。”
她心中暗自思忖,这甄家向来富庶,能寄存在此处的东西必定价值不菲。
“你……罢了!再多言,亦是徒劳无益,我这便前去告知老太太,她老人家整日里对你夸赞有加,言道你聪明伶俐又干练利落,如今做出此等事情来,倘若给家中招惹祸端……”
话音未落地,贾琏已是怒不可遏,气冲冲地夺门而出,径直朝着荣庆堂而去。
留下王熙凤一人在屋内,微微喘息,面色愈发苍白难看,她心中懊悔不迭,怎会料到甄家如此的不堪一击,说垮台便垮台了?
想到宫里的皇后娘娘,王熙凤的心中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一般,几乎无法呼吸。
脚步变得踉踉跄跄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跌倒在地,一颗心七上八下,无处安放。
其实,穆妹妹早就已经在信中提醒过她,千万不要去招事、揽事……然而,此时此刻回想起来,那些话语却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地刺痛着王熙凤的心。
“莫要招事”,这四个字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荡着,尤其是她曾经私底下放过印子钱的事情,让王熙凤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莫要揽事”,王熙凤不禁开始浮想联翩,难道穆妹妹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犯了不得了的事?
王熙凤根本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下去,她害怕自己会陷入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之中。同时,她也没有勇气向老太太坦白这些事情。
毕竟,一旦让老太太知道,恐怕不仅会责怪她,甚至还可能会影响她在贾家的地位,贾琏那厮成日在外鬼混,根本靠不住!
此刻,王熙凤只觉得自己的右眼一直在不停地跳动着,仿佛是一种不祥的预兆,这种感觉让她越发地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灾难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乃至整个贾家。
事实上,王熙凤暗中接受甄家财物这一举动成功地瞒过了其他所有人,但却未能逃过一直监听着权贵世家动静的水湚的耳目。
考虑到琳琅的情面,他并不急于对贾家动手,而是选择暂时忍耐,允许贾家的姑娘们陆续订婚出嫁。
同时,他也有意让史老太君以及那些与此事无关的贾家年轻后辈得到一个相对较好的结局。
然而,对于那些个品性败坏、触碰底线、令他碍眼的家伙,他决不会轻易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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