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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7章江宁城最漫长的一天

    4000多名江宁绿营兵,每人赏了两碗酒,一大碗白米饭上面扣着一层梅干菜烧肉,还有1锭雪花银。

    又从中挑选了500号选锋,额外给了承诺。

    凡活着回去,全部升官一级,犒赏翻倍。

    死了,抚恤也是翻倍给。

    以上,是李侍尧站在演武场的高台上,当众发誓承诺的。一个封疆大吏做到这份儿上也算是诚意满满了。

    何况,秦淮河周边持业的姐儿,也被总督府临时征用了200人,让这些即将赴死的选锋汉子们过足了瘾头。

    靠着人数优势,和八旗援兵已至的激励,清军接连攻破前两道防线,直达核心区域。

    然后,被从未见识过的水泥炮楼阵挡住了攻击的势头。

    ……

    清军以己度人,立刻得知了最接近现实的答案。

    游击将军狠狠的抹了一脸汗水,抽出佩刀:

    “属下刚才爬上那边的屋顶,观察了一下,大为震惊呐。”

    崇道沉着脸,吩咐戈什哈:

    “去,盯着他。老夫猜测他不会就此罢休。他们富察氏的人,个个眼高于天,以为这大清朝离了他们就不灵,狂妄!”

    “福公子,喝碗解暑汤吧?”

    这名原先是风水先生出身,打仗都带着罗盘的把总,在地面简易的画了一下。

    他正在气头上,掀了崇府管家端着的托盘,十分无礼。

    天气本就炎热,发炮频率如此频繁,已经是异数了。

    除非,你福长安来当这个江宁将军。

    而福长安要求率八旗马队出城,绕开雨花台夹击贼酋主力的申请,被江宁将军崇道委婉的驳回了。

    这样安排,仗打赢了他就能分润一半功劳。

    要说李侍尧也是够精明,

    一切,求稳。

    “贼炮打多了,不敢再打了。”

    “你不配做江宁将军,贪生怕死。本官要参你,让皇上和军机处知道你是什么人。”

    ……

    清晨,江宁城派出斥候化妆成渔民,划着小船溯江而上。

    怎么会在战况不明,加之贼酋还掌握着一支数量不详马队的情况下,让麾下旗丁梭哈呢。

    会客厅,气氛紧张。

    选锋此时已经死伤过半,剩余的人暂时休息。

    福长安一身祖传盔甲,手指着崇道大骂:

    “准备重盾,一座座的啃。”

    恰好,雨花台峰顶的火炮也停止了轰击,这让清军大为振奋。

    见到了京师八旗,而且亲眼看着他们出营开始进攻了,才匆匆回城禀报了这一情报。

    非得看着京旗和李家军开始交火,才正式派兵出城夹击。

    开玩笑,他可是以五代宰相冯道为人生榜样的沉稳型满官。

    “从京城来的八旗大军,已经打到板桥了,只差一个冲锋咱们就能胜利会师了。”

    率队的游击将军,心一直在往下沉。

    “明亮和你都是富察氏子弟,为了家族利益,罔顾江宁安危。兵事凶险,你又如何能知城南战事到了哪一步?万一,贼酋有埋伏呢?万一,京旗失利呢?”

    福长安,恨不得对着这张老脸打上一拳。

    ……

    眼中喷火,转身离去。

    “弟兄们,夺回雨花台。”

    最中间,还有1座加强版炮楼。

    “滚。”

    既然撕破了脸,崇道也就不客气了。

    “大人,贼兵当中有高人。这阵法是~五星炼丹炉!”

    五角星图案,5个角恰好都是一座炮楼。

    直击要害:

    “啥?”

    论算计,李永芳の孙也是很专业的,属于家学。

    “。”

    半个时辰,戈什哈脸色煞白,跑进来禀报:

    “福大人私自调兵1000,正在集结。”

    “没有兵符,没有本官的手令,那些人也愿意跟着他出战?”

    戈什哈低着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崇道略一思考,就吩咐道:

    “持本官令箭,告诉那些不安分的人,私自出战,胜了无赏,死了无恤。”

    ……

    姜还是老的辣!

    戈什哈骑马,高声传令。

    那1000名想跟着福长安混点军功的旗丁,立马灰溜溜的各回各家。

    万一战死,连抚恤银子都没有。

    太狠了!

    已经出离愤怒的福长安,纵马闯进了崇道的府邸,挥剑吓退了看门的卫兵。

    “老狗,滚出来。”

    “援兵在和贼酋主力决战,制台的兵在猛攻雨花台。你已在推诿,还有何脸面还坐在这位置上?”

    这话太冲了,纵然是好脾气的崇道也脸色发青,

    手指哆嗦着说道:

    “你可知什么叫尊卑有序?”

    话音未落,一员总督府戈什哈急匆匆跑进来。

    “将军,制台请速速赶到南南城,城外有变。”

    崇道一惊,脱口而出:

    “真败了?”

    “进攻雨花台的弟兄们被突然出现的贼兵马队打崩了。形势危急,制台请您速速拿主意。”

    崇道和福长安对视一眼,顾不得继续对骂了。

    赶紧冲出屋子~

    ……

    兀思买率数百号轻骑兵,玩了一次漂亮的突然袭击。

    前面数十骑身穿清军号服,头戴红缨凉帽,扛着民兵缴获的火器营外营大纛。

    以正规友军的姿势出现~

    李家军打仗就是这么的阴险,辎重营长期存放着八旗棉甲、绿营号服、红缨帽。

    当然了,也就前面的30多骑是合格“八旗马队”模样,后面的军服迥异一眼就被看破。

    但没关系,把烟尘搞大一点嘛。

    砍下树枝绑在马尾巴后面,连续多日暴晒,地面早就干燥无比。一跑起来,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以至于,清军全部欢呼了起来:“天兵到了”。

    然后就遭到了突然的屠杀。

    这些骑士们斜着掠阵,打空霰弹枪后抽出骑兵刀,大砍大杀。

    兀思买十分得意,因为指挥围攻雨花台的绿营游击将军恰好前来欢迎他,被他一刀砍翻了。

    于此同时,骑兵携带的4门3磅轻炮也安置到位了。

    霰弹轰无甲绿营兵,一打一片,清军雪崩!

    有的想进聚宝门,有的机灵一些猜到聚宝门进不去,所以干脆往西跑的远一些。

    ……

    沿途被轻骑兵追杀。

    不敢停下逃跑的步伐,直至耗尽体力,在死亡的威慑下被迫内卷。

    聚宝门,

    城门紧闭,只是坠下吊篮接上去少数人而已。

    雨花台的36磅重炮炮弹,如期而至。

    呼啸着砸在城门口叫骂哭喊的绿营兵人群中,瞬间惨不忍睹。

    好似一颗铅球,滚进了过度成熟的西红柿篮子。

    炸裂!

    一些被吓坏了的绿营兵,立马跳进外秦淮河。

    还有的感觉不对劲,也加入了往西边跑的序列,去水西门。

    黑压压的绿营兵像跑马拉松一样,紧跑慢跑,队伍足足拉长到了3里。

    也有跑不动的,原地跪下高举双手。投降!投降输一半,至少保住小命。

    而李郁所率领的近卫军团2个火枪营,终于进入了江宁外城郭。

    远远的,可以望见水西门的城门楼子。

    他拉开千里镜,看了一眼“水西门”的牌匾,确认无误。

    “让开大路,占据南侧村子,尤其是村口的建筑屋顶。”

    “把火炮架在村口。”

    两个营指挥使立即开始排兵布阵。

    从村口到大路的距离有40丈左右。而这条大路,是通向水西门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逃跑的绿营兵会在此处拐个弯,冲向水西门求生。

    ……

    “主公,我们可以堵住大路,把出城清军全部打死的。”

    “狗急跳墙,清军若是拼死一搏,近卫军团一定会有伤亡。放开大路,以火力拦截的话,也能打死大部分清军,逃回去的不会超过十分之一。”

    李郁很冷静,如此才是最划算的打法。让这些逃回去的清军,撒播恐慌,也是目的之一。

    半盏茶的工夫,

    黑压压的清军出现在了大路上,个个逃的好似丧家之犬,脸色煞白。

    第一梯队,大约有30多人。

    属于长跑健将,优秀的绿营跑步者。

    李郁犹豫了一下,制止了准备开炮的炮手:

    “等会再开炮,我怕把他们吓到了,回头冲击兀思买的宝贝轻骑兵。”

    “燧发枪,自由射击。”

    话音未落,屋顶的枪声顿时响成一片。

    视野当中,这些擅长奔跑的绿营兵顿时倒下了一大半。

    这一刻,李郁突然想到了同样是绿营出身的结拜兄弟胡之晃,也曾感慨过不擅长奔跑的绿营兵,往往活不久。

    却不知他在江北浦口混的如何了。

    ……

    马拉松,往往靠前的梯队人不多,靠后的梯队人也不多。中间梯队的人数是最多的。

    所以,火炮终于轮到发威的机会了。

    这条石板铺就的大路,简直是完美炮击场地。炮弹打上去,能够最大程度的跳跃,不损失动能。

    有那么一瞬间,李郁都心生愧疚。

    杀孽深重啊,大路上的尸体都快堵路了。要不了明天清晨,这一带就得臭气熏天。

    待打完了江宁,一定要去寒园寺拜访一下灭空住持,让他给自己续点功德!

    毕竟两个老婆都要生孩子了,还是多攒点功德比较心安。

    村口很快被白烟笼罩,硫磺气味呛人。

    半个时辰后,李郁率部缓缓后撤。他回头拉开千里镜看了一眼,水西门的吊桥放下了。

    一部分幸运的绿营兵终于逃出了生天。

    入城后,这些人就嚎啕大哭,手舞足蹈的描述,城外的贼酋大军有多狠。

    炮子如雨点落下,火枪一打就是透心凉。

    哦对了,还有那批假冒八旗!

    守卫水西门的军将们听得面如土色,绝望无比。

    “旗大爷,依你看那援兵?”

    一名正红旗骁骑校,闭眼哽咽道:“他们,怕是输了。”

    同为旗人的他亲眼看到了那支轻骑兵举着的大纛,一眼真货!

    连军旗都被人夺了,战局可想而知。

    ……

    没一会,

    李侍尧赶到,见状恨不得把这些扰乱军心的怂货都斩了,可是碍于兵力短缺,还有影响守城士卒的军心。

    江宁将军崇道,心中滋味复杂。既有一些遗憾,又有些窃喜。

    他扭头盯着福长安这小子。刷,富察氏骄傲的小王八蛋脸红了。

    尴尬的拱手,低声道:

    “大人,下官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哎,回罢。”

    崇道一如他的偶像冯道那般,宽厚待人,没有嘲讽也没有满世界嚷嚷,俨然宽厚长者风范。

    这件事就轻飘飘的揭过去了。

    而福长安待在城墙,许久没有移动。他的眼神飘向远方,不知他的堂哥明亮打的怎么样了。

    万一输了,富察氏家族就危矣。自己才17,资历太浅怕是扛不动家族的大旗。

    他心中自言自语:

    “若是我哥还活着就好了。”

    ……

    未时,一天当中最热的时段。

    近卫军团暂时进入雨花台大营歇息,所有人都在拼命喝淡盐水,食物反而没几个人想吃。

    一些士兵随身携带的干粮已经发霉了,李郁果断下令全部丢弃。

    兀思买回来了,摘下军靴的一刻,倒出了一碗汗水。

    他的战马前蹄跪地,累的不成马样了。趴在马槽里,狂喝盐水。

    李郁坐在一棵树阴下,

    喝着酸梅汤回顾这惊心动魄的一天。

    如果不是天气太热,如果不是江宁清军出场滋扰。他本准备强攻一次八旗大营的。趁着对方士气低落,用火炮狠狠的虐京旗一遭。

    如果对方坚守不出,那就用12磅炮击毁大营防御工事,赶出来打。如果出营作战,那就用枪炮告诉他们“大清朝,哪一支军队最会玩枪?”

    只可惜,被李侍尧给耽搁了。

    “除了哨兵,其余人各自找树荫处休息。对了,水师还没有消息?”

    “回主公,刘总指挥未至。”

    李郁用溪水擦了一把脸,拿帽子遮住脸酣然入睡。

    ……

    3里外,靠近长江的一处小河沟。

    三个绿营逃兵,闯进了芦苇荡,跳上一条小船。为首的黑胖把总,吼道:“船家,快开船。”

    躺在船尾午睡的船家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他乃是江湖中人,燕谋!

    原先在太湖畔靠着买卖江湖情报为生,后来烽烟四起,没人在意江湖了,只能黯然远遁。

    盛世,江湖衰!

    乱世,江湖更衰!

    一绿营兵挑开他盖在脸上的凉帽,骂道:

    “开船去江北,快走。”

    燕谋起身,伸了个懒腰:“走不了。”

    “走得了!”

    “走不~了。”

    黑胖把总暴怒,抽出佩刀:

    “我杀了你。”

    “杀了我,也走不了。谁会划船?”

    把总一愣,看向俩人。俩人都摇头,表示不会划这种摇橹船。

    ……

    “你划,我们给你银子,快走。”

    燕谋摇摇头:

    “还是走不了。”

    黑胖把总差点气出脑溢血,哆嗦着指着问道:

    “你什么意思?”

    “船太小,最多坐3个人。”

    “4个人也可以。”

    “不可以。”

    “我说可以!”

    燕谋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船舷,距离水面就半截胳膊的高度,问道:

    “会翻船的!”

    “谁下船?”

    沉默,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齐刷刷拔刀~

    两把刀同时捅入黑胖把总两肋。

    ……

    扑通,黑胖把总尸体被扔进水里,船の客减员成功!

    “这下可以走了吧?”

    “走不了。”

    “独眼龙,你是要找死吗?”一绿营兵挥舞着滴血的佩刀。

    “付船费,一人100文。”

    燕谋手一摊,毫无惧色。

    俩绿营兵恨的牙痒痒,丢下一小锭银子。

    摇橹船终于慢悠悠驶出了芦苇荡,身后却是传来了火枪射击声。未曾见人,只闻其声。

    “快点啊,快点。”

    俩绿营兵魂都吓没了,趴在船舷用手掌划水。

    却听到一句:

    “三个人划不快的。如果是两个人~”

    刷,一绿营兵抽出靴子短刀,捅入了同伴的背部。

    中刀之人,手才刚刚摸上刀柄,只恨反应太慢~

    扑通,又是一具尸体落水。

    燕谋慢悠悠的摇橹,而仅剩的唯一乘客似乎~精神状态堪忧?

    指着江面飘着的尸体,咆哮道: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爹是广东人哎,他爹是胡建人。”

    “嗯,那个黑胖子呢?”

    “他是广西人,广西人呐。”

    ……

    燕谋一声不吭,安静的摇橹。

    船到江心,他突然掀开一块船板。

    坐在船头,精神已经恢复正常的绿营兵不解的看着他,先是翻出一柄缺口斧头,摇摇头。

    嘀咕了一句:

    “不行,刃口崩了。”

    哐当,扔进去。

    又翻出一把泛着红锈的短刀,叹了一口气:

    “锈穿了。

    哐当,扔进去。

    紧接着又翻出一把菜刀,点点头:

    “磨一磨,还能用。”

    绿营兵心中汗毛直竖:

    “你要干嘛?”

    燕谋不搭理他,找出磨刀石泼上水,开始吭哧吭哧的磨刀。

    磨到刀刃雪亮,才将菜刀贴着左耳,食指轻弹刀刃~

    “且听龙吟!”

    ……

    绿营兵半秒都没有迟疑,纵身就跳入了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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