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十五天可以光明正大做点投机倒把的私人小买卖,说的就是庙会。
正月初一至十五,过了您就得再等一年。
当然,凭票供应、物资紧缺的年代,您就是想去摆摊,也得手里有料才成。
卖点小吃什么的就甭想了,一般人只能卖卖家里用不到的古玩、字画、破书旧报。
有手艺的倒可以卖点手工艺品,挣一波手艺钱。
也有附近农村社员来卖土特产,像是鸡蛋、干货、野味啥的,只是卖的不多,买的也不多。
摆摊的主力还是京城各地的公私合营小老板。
卖的以吃为主,买的也是以吃为主。
爱窝窝、元宵、盒桃、切糕、凉糕、花糕、豆面糕、烫面炸糕、糖葫芦、面茶、炒肝、灌肠、酥合子等等等等。
只要您想得到,庙会里就能买得到。
京城春节庙会也叫厂甸庙会,位置在琉璃厂,北起和平门,南抵梁家园,西至南柳巷,东到延寿寺街,老大一片,一整天都逛不全。
杨庆有和冯勇哥俩,顶着大雪,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和平门。
走到这,杨庆有才算见识到这年头人们娱乐活动的匮乏。
尼玛大雪天的,街上人头汹涌、游客如云,路两边各种摊位鳞次栉比,一家挨着一家,一眼望不到头。
也没人组织扫雪,又或者是来不及,马路中央的雪都被踩化了,一脚下去一个小水坑,可见群众之凶猛。
大家伙深一脚浅一脚的,就这么凑合着逛。
冯勇看着眼前的景象,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指着不远处热气蒸腾的摊位说道:
“杨哥,您饿不饿?”
饿不饿?
杨庆有给了他一比兜,笑骂道:
“我看是你饿了,走吧!想吃什么尽管说,今儿哥请客。”
闻着各种香味,不饿也得饿,更何况杨庆有中午基本没吃东西,食堂清汤寡水的,他也咽不下去。
“好嘞,咱先去吃炒肝吧,您看人那么多,一准好吃。”
冯勇没等杨庆有回话,拽着他就往炒肝那跑。
好不容易逛回庙会,就为了吃口炒肝?
杨庆有不知该说什么好,说冯勇追求低吧,炒肝好歹有点油水,说他追求高,旁边的肉包子不是更香?
一碗炒肝两毛钱,是真不便宜,但挡不住过年老少爷们手里有零花钱,总有冤大头想解馋。
“同志两碗炒肝。”
“得嘞,马上好。”
杨庆有递上钱,师傅麻利拿起大勺,往面前锅边空碗里打上两勺炒肝,顺手撒上葱花,还不忘吆喝道:
“您炒肝好了。”
哥俩端起大碗,从竹筐里取了小勺,站路边嘘溜着开吃。
不是不想坐,而是没空位,一共两张桌子,八条长凳,坐的满满登登,压根没位置。
冯勇边吹气嘘溜边感慨:
“香,真香。”
没出息,一碗炒肝至于吗?跟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杨庆有不屑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嘘溜了一口,顺嘴嚼了一块猪肝。
妈的,香,真香。
不是杨庆有没见识,而是老师傅手艺确实好,肝嫩鲜香,汤汁醇厚味美。
两毛钱,真值,太特么值了。
要不是冯勇在身旁,他高低得掏出几个大茶缸,打满带走。
头顶是鹅毛大雪,背后是呼啸寒风,这种哈口气都怕冻着舌头的天气下,来上一碗热乎的炒肝,那滋味绝了。
几口下去,热乎劲由胃直达四肢,立马手脚不凉了,脸也不冷了,浑身舒坦。
狼吞虎咽吃完,舔干净碗,哥俩继续逛。
一路走一路吃,大肉包子、驴打滚、炸年糕、糯米糕是样样不落,吃噎着后,还顺道来了碗元宵,老大一海碗,七八个元宵,解渴大于解馋。
唯一可惜的是,今儿雪大,限制了庙会的规模,除了卖小吃的,就是卖小吃的。
像什么捏唐人、卖字画旧书、唱大戏、玩杂耍、说相声唱快板的都没来。
尽管如此,依旧不乏惊喜。
那就是卖糖葫芦的,一串糖葫芦一米长,长长的竹签上串着二三十、不四五十个糖球(山楂),一碰一晃悠。
个别买糖葫芦的小孩个头还没糖葫芦高,只见小孩一手攥竹签,另一只手还得托着糖球,否则糖葫芦得垂到地上,那小孩伸着脑袋想吃,却怎么都够不着。
搞笑一幕看得杨庆有是目瞪口呆。
糖葫芦还能这么玩?
“哥,要不咱也买根尝尝?”
冯勇看见那小孩后,跃跃欲试。
杨庆有赏了他一比兜,骂道:
“多大了还吃这哄小孩的玩意,丢不丢人!”
要不是杨庆有看着糖球上几乎没沾糖,他早上去买了。
逛也逛了,吃也吃了,在没见到想见的人后,杨庆有拉着冯勇打道回府。
本身下雪天色就暗,再加上冬天太阳下山早,哥俩走进南锣鼓巷时,巷子已经黑咕隆咚的不见行人。
“小勇,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杨庆有突然想到那天棒梗的恶作剧,不由得玩性大起。
冯勇怪异的看向杨庆有,哆嗦着回道:
“哥,您别闹,黑灯瞎火,怪吓人的。”
“呸!瞧你那怂样。”
杨庆有踢了他一脚,懒得解释,拽着他就往另一条胡同走。
冯勇被大力拽的打了好几个踉跄,委曲求饶道:
“哥,您轻点拽,这是我爸的棉袄,拽坏了我得挨揍。”
“你小点声,怕人不知道怎么滴?”
走到巷子尾,杨庆有指着围墙小声问道:
“知道这是哪吗?”
冯勇点头应道:
“知道啊,咱们院后墙。”
杨庆有再次指着围墙上冒出的房顶问道:
“记得今早找事的孙友亮不?他住哪间屋?”
“知道,角落里那间就是。”
冯勇指着靠东头的那间房回道。
“嘿嘿!”
杨庆有干笑两声,从空间里掏出几个二踢脚,塞冯勇手里,笑眯眯的说道:
“瞧见没?供销社里最贵的二踢脚,咱俩一人仨,点着后朝这孙子门前扔,给他贺贺新年怎么样?”
“成,我看成,保准吓丫一跳。”
冯勇瞳孔闪着光,咧着嘴,一脸的跃跃欲试。
想起早晨的遭遇,他就一肚子气,能让孙友亮不痛快,就是他最大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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