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菜为嘛不好吃,厨师手艺太差?还是调料不足?
都不是。
是因为特么的油少。
杨庆有一边翻锅,一边心痛,妈的,又往里添了二两豆油。
别人都是薅公家羊毛,他是纯纯的私人补贴公家。
亏麻了。
韩民生则不同,只觉得今儿没加水的白菜,格外香。
爆炒白菜时,一股子辣味直冲脑门。
醋溜白菜时,酸味直往鼻孔里钻,嘴里口水就没断过,这味道,大肠仿佛被张开,无限度增加了饿感。
酸辣白菜,集大成者,等于给了鼻腔一个暴击,要不是窝头还没好,他高低先把饭吃了。
当然,没窝头也没耽搁他的嘴,借着品鉴的理由,每样菜出锅的瞬间,他筷子就已经戳盆里。
边吃边夸:
“小杨同志,韩哥给你道个歉,刚才还以为你吹牛,没想到手艺真没得说,好吃。”
他也不想想,老祖宗们发明炒菜为了啥?不就是因为炒比炖好吃嘛!
杨庆有也不是拿乔的主,笑眯眯的回道:
“您乐意吃就成,回头您要是能整点肉来,我保证栅栏里的人都不用审,闻着味就撂了。”
“了不得,咱们派出所来了个能人啊!这大话说的我直流口水。”
随着话语声,屋内进来一人,三十多岁,白色警服外披了件军大衣,很精神,特气派。
“好家伙,今儿这是炒了什么菜,这么呛!”
来人进屋后,掩着口鼻问道。
韩民生在一旁介绍道:“刘所来了,这是小杨,街道办派过来的厨师,今儿他掌勺。”
“刘所您好,今儿第一天上班,不了解同志们的口味,多弄了几道菜,配料用的多了点。”
杨庆有连忙擦了下手,迎上前去,主动握住刘所长的手,替自己打援。
与地头老大的第一次见面,他想留个好印象。
“小杨同志你好,不用客气,菜炒的很用心,闻着味道不错。”
刘所俯身到搪瓷盆前,用手扇了两下,细闻之后,满意的点点头。
一旁的韩民生笑着附和道:
“闻着香,吃着更香,早晨来时,和小杨聊天,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儿,我还以为他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没成想,嘿,这小子没吹牛。”
老韩同志是个厚道人。
杨庆有心里给他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确实有本事,老钱没糊弄我,派了一位大厨过来。”
到底是领导,不像老韩,闻香味不成,还得尝尝,人刘所就特矜持,只是闻闻。
韩民生在一旁直乐,大不大厨的无所谓,主要是以后他不用再硬着头皮炒菜。
谁也不想招人骂不是!
“今天老严出公差,我不放心过来瞧瞧,你们新老搭配,干的不错嘛,以后继续保持,小杨同志你是几级厨师?”
杨庆有内牛满面,他还琢磨着怎么向领导开口,没成想领导给自己起好了头。
“老家是个小县城,没那么多说法,来京城才知道厨师也分等级。”
“这可不行,厨师证就是厨师的身份证明,没有它,怎么体现你的价值,要考,还要抓紧考。”
到底是领导,谈话直指问题核心。
就是如此,你一厨子,出门说我厨艺多好多好,口说无凭,人家凭嘛信你。
有证就不一样,见面先把证件一甩,对面不说纳头便拜,怎么着也得高看你一眼。
“是,您说的对,回头我就找钱主任开证明,争取早点考出来。”
“行了,你们忙吧,我去别处转转。”
随着刘所的离开,俩人也开始忙碌起来。
这年头员工吃饭都是自带碗筷,家里穷一点的上班就揣个大海碗,家境稍微不那么窘迫的,餐具则是搪瓷大缸子,极少数人用铝制饭盒。
铝制饭盒贵还要票,且不说票您有没有,单价格就要两块钱,去小饭馆点上仨肉菜,也不过花这么多。
杨庆有的四菜一汤给打菜的老韩制造了不少麻烦。
头回见着四个菜的公安们很不习惯,手里就一个碗,感觉选哪个菜都亏。
“我说齐老二,又不是选老婆,选个菜你墨叽什么?”
“韩师傅,你们食堂忒不地道,就不能一天一个菜轮着来,你这样直接上四样菜,让我怎么选!”
齐老二的话博得了不少同情,打完菜的同志纷纷附和。
“就是,老韩今儿你办的这事确实不地道。”
“我瞧着每样都好吃,可惜就一个碗,老韩,要不你们食堂添些碗筷吧!”
“说的好,韩师傅,今儿您从哪请的大厨?回头好好学学,别明儿又是白菜汤。”
“后面排队的,建议你们一样来一点,串味更好吃。”
好家伙,感情菜好吃后,个个都有意见。
韩民生不惯着他们,敲着饭盆催促道:
“想不明白一边想去,下一位。”
“别啊,韩师傅,您一样来一点,给我凑一碗。”
齐老二觉得刚听到的馊主意不错,赶紧改了吃法,真来了一碗大杂烩。
韩民生边打菜边发牢骚:
“瞧你们上不了台面的样,一天吃一道菜能馋死!小杨师傅又不跑。”
“哎呦,旁边这位就是小杨师傅吧,您好手艺。”
瞧了半天热闹的杨庆有谦虚的回应:
“都是师傅教的好,大伙吃的高兴就算没白忙活。”
“韩师傅,您瞧瞧小杨师傅多谦虚,学着点。”
被挤兑半晌的齐老二又冒了出来,张嘴蹦出来的话让人听着特讨厌。
韩民生的回应也很讨厌,抖动着横肉呵道:
“齐老二你大街上捡烟屁——找抽呐,别跑,等我打完菜的。”
“韩爷,您慢慢打,我先走了。”
齐老二是个有眼力见的,丝毫不比赵大牛差,把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年头同事相处还是比较融洽的,没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形势恶化还得等到65后,到那十年,大家才开始琢磨身边人。
杨庆有边收粮票边乐呵,还得应付着各种招呼。
这年头就这点好,甭管熟不熟,先招呼声再说。
收钱这事看着简单,杨庆有却干的手忙脚乱,他感觉自己有点冤,锅应该甩在时代的头上。
也不知哪个大聪明想的,粮票竟然有半两、一钱的,他收票时差点以为眼花了。
脑海中徘徊着一个疑问:“尼玛,一钱的粮票能干啥?”
总之他露面的头一炮打的挺响,赢得了同志们的全面赞许。
唯一可惜的是,顶头上司钱主任没来,杨庆有也没从惜字如金的杜有财那,打听出个一二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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