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我没事儿跟个女人计较啥?”楚王殿下闻言眨眨眼睛,随后突发奇想:“可是大哥……你说万一以后我那大侄儿听信了他娘的话,跑来跟你说——‘如果二叔的脑袋挂宫门,岂不天下太平?’……那咋整?”

    “……”现在无语的不光是太子殿下,就连蜀王和魏王也有些绷不住了。

    “二哥……我不觉得大哥的儿子能有这胆子……”魏王殿下是个厚道人:“再说了……你得让你儿子不让他四叔的脑袋挂宫门……才是正经事啊……”

    “你给我滚!”楚王殿下闻言一脚就踢在了弟弟的屁股上:“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啊?”

    “哼哼……”李家的小山猪闻言揉了屁股,哼唧两声后便不再说话。

    “对了,  那昏君呢?”楚王殿下见弟弟老实了,于是转头便对身边的李恪道:“他该不会是昨夜耕耘后宫,今日起不来了吧?”

    “呃……”蜀王殿下现在已经不想开口了。

    “那昏君就在你后边儿听你诽谤他呢!”——李二陛下今日身着一身明黄龙袍,头戴金冠,但显然还镇不住某个已经脱胎换骨的小蛮王。

    “哦……爹你在这儿……”楚王殿下闻言转过身,接着又道:“那来都来了……对了,爹你吃过早膳了吧?”

    “呵……劳烦楚王殿下关心——”李二陛下话说一半,突然将视线转向对方的腰间:“你上早朝……还要带朕的佩剑?!你想干什么?”

    “儿子过去立下的那些汗马功劳,换一个‘剑履上殿’很过分么?”楚王殿下闻言挑了挑眉:“我说爹……当皇帝不能当得这么小气……况且我好歹也是你儿子……你这么对我……大臣们会说闲话的……”

    “……”李二陛下闻言沉默片刻,然后指了指自他来后,便主动走向不远处的走廊下,站着当雕塑的张镇玄:“朕觉得现在大臣们没空说朕的闲话——你居然跟他们说以后见到此人如你亲临?!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楚王殿下闻言点点头:“老天师救过我的命,张镇玄与我同生共死,对我忠心耿耿,我给自己的霍光一点儿特权,很过分么?”

    “楚王殿下这是又多了一位‘辅国良臣’啊……”李二陛下现在是真的懒得开口了:“得……朕由得你作!”

    “儿臣谢父皇!”——打蛇随棍上,楚王殿下就是那条蛇。当然,他也可以那根被用来搅屎的棍:“父皇,您看……现在是不是该上早朝了?”

    “……”李二陛下闻言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进了太极殿。

    随后,文武百官们开始渐次进殿——只是所有人在经过楚王殿下他们几兄弟时,皆是目不斜视,缄默不语。

    “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楚王殿下一边说着,一边步入了大殿。

    而太子殿下,则是谢绝了李恪的搀扶,拄着拐,步入了大殿。

    可在正式上早朝时,却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情。

    李二陛下的龙椅处在最高位,太子殿下则在他下方不远处,所以李承乾想跟往常一般走上那几级台阶,便显得有些……丢人现眼了。

    “把拐杖丢掉!”——突然,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李二陛下看着自己的继承人,神情冷肃道:“我大唐的储君,连上个早朝都要杵拐么?!”

    “父皇——”李泰闻言刚想出声,就被身边的李恪一把扯了过去。随后,只听李恪在他耳边低声道:“青雀,莫要再开口了……”

    父皇这是借着太子……在向咱们二哥撒气呢……

    “哐当……”李承乾闻言沉默片刻,随即便一把丢开了拐杖,接着便一步一步,一瘸一拐地开始往自己的位置行去。

    在所有大臣们的注视下,太子殿下只觉每向前挪动一步,就好似在承受一次凌迟——他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缓缓低下头,注视着脚下的路。

    父皇说得对……大唐的储君……未来注定君临四海的帝王……不该是个瘸子……

    宽弟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随着时间悄悄流逝,李承乾终于来到了平日里对他而言并无任何困难的那几级台阶面前。

    “……”自受伤以来,便再也没上过早朝的太子殿下,此时面对这几级台阶,就仿佛面临一道天堑。

    “你想要让所有人都这么等着你么?!”——李二陛下的声音如同无形的钢刀,在此时刺穿了李承乾的心防:“既然你觉得储君之位可以拱手相让,既然你觉得遇到事情就可以退缩,那么李承乾,你好歹让朕对你不失望一次——自己走上这台阶,告诉满朝文武,是你李承乾,主动辞去了太子之位!不要什么事都让你弟弟给你扛着!”

    轰!

    这下,原本还好奇陛下为何突然如此严厉的大臣们,他们各自的心湖中陡然落下一块巨石。

    ……

    合着……

    这真是太子自己主动要求的?

    楚王殿下……没……没逼宫啊……

    看来是老夫等人刻板印象了……

    这行二的李家郎……也不都是……嗯……

    不管大臣们此时作何感想,李承乾在听完父亲的这番话后,终于是咬牙登上了台阶,可当他受伤的那条腿踏上台阶的那一刻,一股钻心的刺痛便从脚底传来,险些让他惨呼出声。

    “接着走!”李二陛下此刻的不近人情,又何尝不是一种深情:既然承乾不想当太子,那么只有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展现出绝对的冷酷和无情,才能让宽儿……在日后对自己的大哥生出更多的愧疚和爱护……

    “……”李承乾闻言没说话,在一脚踏实之后,他便接着抬脚,可仅仅只是身体重心转移的一瞬,他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向下扑倒。

    “殿下!”群臣见状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而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快速上前,在太子殿下即将倒地的那一瞬间,将其牢牢扶住。

    “大哥,接着走。”当弟弟温和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时,原本还能咬牙坚持的太子殿下,那原本已经猩红的眼眶中,突然便涌出两行热泪:“宽弟……”

    “大哥,接着走!”楚王殿下在帮大哥直起身后,他依旧保持着搀扶的姿势,随后将大哥缓缓扶上台阶。

    “嗒……嗒……嗒……”随着兄弟两人一道拾级而上,殿内众人眼中的神情,开始渐渐有了变化。

    可其中变化最大的,不是文武百官,也不是站班武士和宫人,而是坐在此间最高处——那龙椅之上的李二陛下。

    可终究,谁也没开口打破这样的沉默。

    直到楚王殿下将太子扶回了他的座位,直到楚王殿下转身面向群臣,直到……他的目光开始与站在朝臣中,显得那般不起眼的窦师纶交汇,直到两人四目相对。

    窦叔儿,您信我么?

    楚王殿下,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您身边。

    那窦叔儿……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次啷!”——随着楚王殿下抽出腰间长剑,整个大殿上……开始升起一股肃杀之气。

    “众所周知,我大哥的确是跛了足。”楚王殿下手提天子剑,一如当年他为护蜀王李恪那般,开始霸气的宣言:“但他不是死了兄弟!——兄弟如手足,既然本王未死,他李承乾自是手足健全!所以诸位,本王今日提剑上殿,其实就只为说一句话:贞观一朝,只会有一位太子,他就是本王的大哥李承乾!”手握三尺青锋剑的楚王殿下,在说完这番话后,将目光横扫全场,可谓霸道尽显:谁赞成?谁反对?

    可此时的大殿,仿佛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群臣们不明白,尤其是魏征、房玄龄:他俩现在就是撞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楚王殿下居然……还真他娘的是贤王!好贤王呐……

    对了,此时房玄龄还好——他在感慨过后又想到魏征下朝回府后的待遇……他突然就释怀了。

    毕竟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嘛……

    而李二陛下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让这小子当太子……可……可怎么事情经过这一闹……

    想到先前自己那般苛责李承乾——李二陛下觉得自己回到甘露殿睡觉的日子……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轰隆隆!

    此时的太极殿外,突然雷声大作,尔后便是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而站在殿外走廊的张镇玄,看着广场上与他无甚关联的的大雨,忍不住轻声笑道:“殿下……原来您才是那条气运最为强盛的真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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