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快到龟兹城了。”李宽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窦师纶的问题,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他们这次来带的人马大约有两千人左右,算上本王手底下的两千亲兵和宇文擎率领的一千部曲,五千人,足够护卫那些家眷了。”
听闻此言的宇文擎刚想躬身谢恩,但联想到楚王先前的告诫,他想了想,忽然低声道:“殿下,要不把人都留在龟兹城,我们先随您去金山?”
楚王殿下要带着东西突厥的可汗去金山祭天,这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不行,”李宽闻言摇摇头:“除了实在不能长途跋涉的老弱,本王不得不将其留在龟兹城,派护卫妥善照顾,剩下的人,必须去高昌,然后从玉门关进入大唐,只有此事尘埃落定,本王才能放开手脚,继续跟这帮不服气的狗东西斗法,本王得让他们知道,乃翁的本事。”
“……”李绩自打跟随楚王跑了一趟千泉城,他现在真的无比同情窦师纶,并且相当理解李靖当时在草原上追着楚王跑的心情:摊上这么个极有主张的大爷,大家也是有苦难言啊……
李宽等人在龟兹城休整了大约两日之后,执失思力和契苾何力带着“两千马匪”进了龟兹城。
“执失思力见过楚王殿下!”
“契苾何力见过家主!”
当两人出现在李宽面前时,同样在场的阿史那三兄弟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特别是阿史那思摩,他看着执失思力这个少走了不少弯路的好友,总觉得自己当初不该跑路的,这还赌什么?
当初自己押宝莫贺咄可汗,如今正主都成了楚王的俘虏……
“起身吧,跟本王不必如此拘束。”李宽一手拿着烤串一手拿着馕饼,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两人,他随意问道:“这一路行来可还顺利?”
“回家主,一切都还顺利。”契苾何力笑着站起身:“您在千泉做下的壮举,臣已然听闻,了不得,着实了不得!莫贺咄可汗如今竟然也被您擒获,说起来,当初臣与您相遇,也未曾想过能有今日……”
不同于契苾何力真心实意的为楚王感到欢喜,他身边的执失思力则是沉默不语,并且悄悄打量着脸色有些尴尬的阿史那思摩。
“嗨!这事儿说来话长,回头我再详细说给你听。”在回应了契苾何力之后,楚王殿下皱着眉头看着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小老弟,不悦道:“我说执失思力,你哑巴啦?”
“殿下……”执失思力闻言赶忙朝李宽躬身一礼,随即正色道:“臣只是没想到,如今居然在龟兹城与旧友重逢……”
“他们仨,谁是你的旧友?”李宽闻言突然来了兴致。
“阿史那思摩,与臣向来交好。”执失思力闻言低声道。
“那成,以后他给你当副手。”李宽想了想,然后做出了决定。
“唯!”执失思力躬身领命。
“臣谢过楚王殿下……”阿史那思摩此刻也站到李宽面前,躬身行礼道。
“行了,你俩好好干,本王保证等回了长安,我爹的赏赐肯定少不了。”在安抚了两人之后,随手画大饼的楚王殿下转头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也一样,我爹那昏君虽然平日里小气,但是怎么也会给本王一点面子的。”
"咳……"李绩和窦师纶作为在场的唯一两个知情者,当下十分默契的发出一阵咳嗽。
楚王殿下在陛下那,确实有面子……
至于为什么有面子……别问……这样对大家都好……
“……”楚带王看了一眼悄悄给自己拆台的二人,他决定回头就研究一下发配岭南的大名单。
“殿下,如今整个西域都在盛传您擒获了东西突厥的两位大汗,可他们并不知道您接下来要做什么,您看……”李绩在发现楚王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后,当即便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开始谈起了正事。
“没事儿,本王回头写个诏书,让天下人都知道本王即将达成的壮举!”楚王殿下自打拥有了传国玉玺以后,说话那叫一个底气十足(过分膨胀)。
“……”窦师纶现在已经懒得出言再告诫楚王了——他算是看明白了:只有哪天陛下的束带抽到楚王的屁股上,后者才知道什么叫事不可为。
至于你现在跟他说什么僭越?
呵……
楚王一准梗着脖子回应你:你搞搞清楚传国玉玺在谁手上,本王跟我爹,到底是谁在僭越?!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最终难收场的,一定不是他楚王。
“殿下,这龟兹城在我们走后,您打算交到谁手里?”阿史那思摩在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最终归宿后,当即便开始发挥作用,一开口,就是最为关键的问题。
"那你觉得要给谁呢?"李宽闻言笑呵呵道。
“属下觉得,可以给康国国主。”阿史那社尔见大家都已经开始想办法为主尽忠了,自然也不再藏拙:“昭武九姓之中,康国乃宗主国,而且如今因为原本给莫贺咄可汗准备的即位仪式变成了他儿子乙毗射匮,导致原本效忠莫贺咄可汗的几位叶护如今也开始和乙毗射匮渐渐离心离德,另一边,统叶护可汗的儿子——肆叶护可汗也开始召集势力,准备和乙毗射匮可汗争一争这个正统,眼下,昭武九姓是他们双方共同拉拢的对象,既如此,咱们也不妨插上一脚,做一个顺水人情。”
“而且,”一直沉默的阿史那贺鲁此刻突然开口道:“龟兹城作为西域重镇,本身就承担了丝路(丝绸之路古称)中转站的作用,每年的赋税收入,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我们将龟兹城让了出来,不管是乙毗射匮可汗,还是肆叶护可汗,他们二人未必肯让康国国主如愿,这样一来,他们三方,或许还会有一场纷争。”
李宽看着眼前开始为自己出谋划策的三位贤良,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虽然这仨蛮夷不懂什么事“二桃杀三士”,但能够在不知典故的情况下相较于此典故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计策,也算是诚心投靠自己的证明了。(注1)
尤其是对阿史那贺鲁,楚王殿下在这一刻竟然生出了一丝愧疚之心。
“那什么,帕……呸!贺鲁啊,你身上的伤好点了没有?本王前些天下手是有点重了哈……你别介意……”楚王殿下这话一出口,除了暂时还不知情的契苾何力跟执失思力,剩下的人,哪怕是宇文擎这个莽夫,也觉得有些……滑稽。
合着楚王殿下你非得等到人家为您尽心效忠的时候,您的良心才选择性复苏是吧?
“殿下……臣……无碍……”阿史那贺鲁苦笑着回道,他能说啥呢?乙毗射匮那个笨蛋为了……好吧,那么多的琉璃器摆在他眼前,他也心动。
“窦叔儿,”李宽在沉思片刻后,突然对窦师纶道:“劳烦您写一封诏书……”
“陛……呸!殿下,臣乃丈育也!目不识丁!”被迫“目不识丁”的窦师纶虽然不似虞世南,全家有上百口子人,但好歹家中也有贤妻稚子:“这种事儿…… 您还是回头交给张公瑾吧!”
“唉……”听闻此言的楚王殿下,不禁发出一声长叹:“悠悠苍天,何薄于我!为啥本王身边就没一个肯用心效命的家臣呢!”(注2)
李绩见楚王这话都说出来了,当即眼观鼻,鼻观心,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死道友不死贫道,况且您这也不是让老夫效命,是送命……
楚王殿下胡闹可以,可他们这些当臣子的若是也陪着一道胡闹,呵……除非是哪天真开玄武门,否则大家陪不了一点。
为这点事情,触怒陛下,回头楚王挨揍,而他们挨什么,不用说也都明了……
“楚王殿下,要不您让属下来?”宇文擎见状当即跃跃欲试道:“臣读过书识得字,文采斐然!”
“呵……”已经见识过宇文擎文采的楚王殿下爱听完这话不禁后嗤笑一声:“你倒是跟本王一样,赢在在胆子大,输在没文化……”
一个简单的部曲登记造册,你给本王拖了四五天没弄明白,要不是窦叔儿出马,回头本王想抚恤伤亡的部曲,都他娘的得靠大家回忆。
那可真就……丢人丢到我爹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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