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的老家在小县城，没那么多讲究，医院门诊楼后面就有一大片空地。这里本来就是生老病死的地方，医院为了创收，就会把空地临时租给要办白事的家属。
温奶奶的灵棚就搭在户外。
这会都临近过年了，白天都冷得不行，更别说晚上了。灵棚里没有暖气，就算温黎几个人年轻身体好，又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依旧冷得不行。
温彦跺着脚从外面进来，一边抖落身上的寒气，一边招呼说：“我和霍远琛都把车里的暖气打开了，你们两个女孩子都去车里睡觉吧。奶奶这里有我们几个男的守着就行。”
温黎抬头，很木然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我不困，让温妮姐去吧。我想多陪陪奶奶。”
温妮也说：“我小时候就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她老人家走了，你们也让我尽尽孝心。”
说话间，童浩也从外面进来，看了温妮一眼，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只是见人多，又把话吞下去了。
温彦皱着眉道：“童浩，带你媳妇去车里休息。你们平时见奶奶多，这里就交给我吧。”
童浩忙答应一声，过来小心翼翼搀扶温妮。
温妮则一巴掌拍掉了他伸过来的手：“你干嘛呢？要睡你自己去睡，你别管我。”
童浩抿了抿唇，视线从她肚子上掠过，想说话，又不敢说。
温黎离得近，注意到童浩刚才看着温妮肚子的时候，眼神很关切的样子，心里明白了点，凑近了小声问温妮：“温妮姐，你是不是有了？”
温妮先是一愣，随即脸色绯红的看了她一眼：“你别往外说，刚查出来，我连我爸妈还没说呢。”
温黎急道：“那你还跟着我们守什么夜啊。你也别去车里睡了，我给你在附近找个酒店，让姐夫带你过去休息。”
温妮忙制止她：“别啊，你们都在，我怎么能走？”
温黎一个劲朝童浩使眼色，说：“你这不是特殊原因么，奶奶要是知道，肯定高兴的不得了，怎么会怪你。你听话，赶紧回去休息。明早一定要和大伯、大伯母说你怀孕的事，白天也别来了。这里真不缺人手，你和宝宝更要紧。”
温彦和童浩也都跟着劝。温妮才点点头，跟着童浩往外面。
人走了一半，灵堂上就显得更空更冷了。
温彦蹲下来，给火盆里烧了几个元宝，随口问温黎：“霍远琛能这么爽快地同意和你结婚，我也是没想到。我之前问他那次，他还支支吾吾地不肯给我们个准话。他这回表现得好，爸妈在亲戚面前也能说得过去。你都不知道，这次我一回来，咱们家那些亲戚就跟我说过他的不是，可见他之前表现得有多差。”
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温黎一眼，“连带着，亲戚们说你的那些话也不太好听。”
温黎看着火盆里的火苗窜出来舔舐元宝，又很快弱下去，心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木木地问：“亲戚们都说我什么？”
“说你眼睛长在头顶上，仗着漂亮，一心想攀高枝。还有说你贪图霍远琛的钱，不要脸面地穷追不舍，惹得霍远琛烦了，才不给娘家人好脸色。姑父还让我找机会劝劝你，趁着年轻，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以后闹起来什么矛盾，娘家人还能帮衬下你。”
这是关系近的亲戚劝说的话，至于那些关系远的亲戚，说的话就更难听了。
当着温彦的面就说，温黎跟着霍远琛不清不楚的，等有钱人家的少爷腻了，她年纪也大了，就不好嫁什么好人家了。
对于这些人，温彦什么面子也没给，当场就怼了回去。那些难听的话，也就没再说给温黎听。
温黎听完了以后，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淡淡道：‘姑父也是为了我好才说这些话的，咱们别错怪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温彦奇怪地看看她：“你这话说的奇怪，好像你真把姑父的话听进去了，准备甩了霍远琛，找别人呢。不过你现在才这么想，怕是已经晚了。你们都领证了，你再甩他，他可不会轻易跟你离婚。”
温黎冲他淡淡笑了下：“走一步算一步吧，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温彦觉得她这样子太奇怪了，根本不像是刚刚结婚的女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只是不等他追问，温黎先问了他：“你呢？奶奶把你叫过去的时候，你和她说什么了？把她哄得那么开心。那会儿奶奶心里最牵挂的，就是我们几个孙辈的婚事了，难道你已经有人了？”
温彦愣了下，随即立刻说：“怎么可能？我就是随便找了张照片，说是我女朋友，哄奶奶呢。”
“谁啊？”温黎偏着头看他，“你手机里会存哪个女孩子的照片？让我看看认不认识呗。”
温彦笑得有些心虚：“网上随便找的。你怎么可能认识。”
温黎“嗯”了一声。
就在温彦以为他已经成功糊弄过去的时候，温黎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是上回在你办公室哭的那个女孩子吧。你抽屉里不是还有她的照片吗？”
温彦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与他的震惊相比，温黎这会儿可以说是相当淡定了。
她往火盆里扔了几个元宝，防止火苗熄灭了。看也不看温彦一眼，低着头说：“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了吧。她一定很喜欢很喜欢，你那样对她，她依然恨不起来你。”
温彦抿着唇，一言不发。
温黎叹了口气，幽幽道：“哥，你也知道霍远琛之前是怎么伤我的心的，那你就该知道，我最看不起渣男了。你是我亲哥，可别让我看不起你。”
温彦眉头皱得紧紧的，盯着妹妹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松了口。
“我承认我对徐若晴不好，可我不是渣男。她从我这里得到的那些漠视、冷淡，甚至是羞辱，都是她欠我们家的。她活该。”
温黎双眉一挑，诧异地看着温彦。
就听见他一字一句道：“当年我们家，就是被徐家搞破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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