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臻发了一夜高热,昏昏沉沉中做了好几个梦。

    梦里她身穿单衣,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中,冷到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这时赵渊出现了,他穿着自己给他备的狐皮大氅,站在漫天鹅毛大雪中。

    冷极了的言臻冲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贴着他又蹦又跳:“好冷!赵渊,你抱抱我。”

    赵渊一动不动,看她的眼神比冰雪更冷,随即将她推开,转身就走。

    任凭言臻如何大声喊他,他都头也不回。

    言臻又冷又气,在梦里直跺脚骂娘。

    “赵渊,你给我等着!”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我再也不给你买大氅了!冻死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

    “公主?公主?”

    言臻在婢女温柔的喊声中醒来,脑子迷迷糊糊的,喉咙干渴到像是要冒火。

    她睁开眼睛,婢女跪坐在榻边:“公主,该喝药了。”

    言臻环视四周,又闭了闭眼睛,总算回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她在婢女搀扶下坐起来,接过婢女送过来的药,将碗中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喝完药,言臻轻咳了两声,问婢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的话,已经到未时了。”

    言臻盘算了一下时间,又问:“谢赢呢?”

    “谢大人出去了。”

    言臻心念一动。

    谢赢不在,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四处走走,寻找逃出去的机会。

    “为我更衣,躺久了浑身疼,我要出去走走。”

    言臻说着,掀开被子作势要下榻。

    婢女却没动,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言臻蹙眉:“怎么?”

    婢女低声道:“公主,谢大人说了,这座宅子遍布大内高手,您出不去的。”

    言臻:“……”

    该说不说,谢赢还挺了解她。

    言臻沉默了一瞬,默默把被子盖了回去,躺下道:“那我再睡会儿。”

    婢女:“……是。”

    既来之则安之,谢赢已经猜到言臻想要逃出去的心思,“遍布大内高手”的话应该不是在唬她,言臻索性不折腾了。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她很清楚这个金枝玉叶的身体有多娇气。

    就算能使计逃出这座宅子,以她尚未病愈的境况,跑不了多远也会被抓回来。

    发烧是件很耗费体力的事,言臻很快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傍晚,醒来后言臻浑身的不适有所减轻。

    婢女端来一碗清粥并几个小菜,言臻吃了一半垫垫肚子,又喝了一碗药。

    她喝药时,婢女站在一旁,看言臻的神色充满了惊讶——她本以为这位公主殿下被软禁之后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跟谢大人对着干,吵着要离开。

    但她不仅没有,反而无比配合吃药用饭。

    这给她们这些做婢女的省了不少事。

    喝完药,言臻让婢女去取药箱。

    婢女得了谢赢吩咐,对言臻的一举一动都防备得紧,委婉地问:“公主,你要药箱做什么?”

    言臻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婢子,就差把“你不要搞事”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自己被缰绳勒出血痕的掌心道:“为我自己处理伤口,这也不行吗?”

    婢女:“……”

    她讪讪地出去取药箱了。

    拿到药箱,言臻让婢女关上门,放下帐子,先解了衣裙,给自己大腿内侧被磨得血糊糊的伤口上药。

    婢女站在一旁看着,有心想上来帮把手,奈何言臻处理伤口的动作又快又娴熟,压根没有她插手的余地。

    不多时,言臻给自己涂了药,正在往掌心缠纱布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婢女小跑过去开门,谢赢进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言臻左手扯着纱布的一端,纱布另一端咬在嘴里,三两下为自己的右手打了个结。

    这副娴熟无比处理伤口的样子,跟她娇滴滴的长相形成强烈的反差。

    以至于谢赢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直到言臻开始清理左手掌心的伤口,谢赢才走过来,拿走她手中装药的瓶子,为她清理伤处。

    对于他的举动,言臻没有抗拒,在谢赢要为她上药时,她甚至摊开掌心配合。

    谢赢看了她一眼:“你变了。”

    “是吗。”言臻语气漫不经心的,敷衍意味强烈。

    “以前你不会做这些事。”谢赢道,“在庭州那三年,吃了很多苦?”

    言臻沉默了一会儿,道:“算是吧。”

    “他对你不好?”

    这个“他”没有指名道姓,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一开始不好。”言臻说,“我刚到他府上当天,他让我伺候他沐浴,为他洗脚穿衣。”

    谢赢动作一顿。

    “我哪会做这些事,不是水太热烫着他,就是摔倒了不小心把水泼到他身上,他很生气,扬言要杀了我。”

    谢赢握着药瓶的手在慢慢收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后来我摸清了他的性子,他这人吃软不吃硬,我便顺着他的性子来,将他哄开心了,他对我就没那么凶了。”言臻说起过去,声音变得低沉,“但我知道,想在赵渊身边活下去,只是会哄人可不行,我得让他看到我存在的价值。

    于是我学医术,学种地,学经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走商的商人手中得到一种叫土豆的种子,这东西亩产可达五六千斤,我看到了能依仗赵渊体面地活下去的希望。

    我带着庭州的农民开荒挖土种土豆,仅仅过了一年,我种出的土豆就足以养活赵渊的军队和庭州的百姓,同年还得到了棉花种子。

    我花了三年时间,让赵渊和整个庭州吃饱穿暖,正视我的存在和价值,赵渊也如我所愿,娶我为妻,将我捧上王妃的位置。”

    谢赢沉默了一会儿,道:“他并不爱你,只是想利用你。”

    “那又如何?”言臻道,“我与他夫妻一体,只要我们利益相连,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我们就不会有反目成仇,相看两生厌的那天。”

    说到这里,言臻突然笑了笑,对躬身站在跟前,为自己清理伤口的谢赢说:“说起来,‘利益至上’这个道理还是谢大人教会我的。

    你倒是爱我,可你连订了婚的未婚妻都能拱手送去和亲,你让我看清爱情这种东西有多虚无缥缈和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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