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婢女头上支簪了一朵毫无杀伤力的绒花,倒是手腕上戴了一只水头并不好的玉镯子。
言臻打起了小九九。
又过了两个时辰,估摸着快到青州境内了,一直挑着帘子往外看的言臻突然“欸”了一声,对婢女道:“那是什么?”
婢女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车窗外看。
言臻趁着这个机会,身体悄悄往后一侧,猛地从后面用一招“裸绞”勒住婢女的脖子。
婢女毫无防备,立刻挣扎起来。
言臻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住她。
一秒,两秒,三秒……
婢女浑身力气一松,晕厥过去。
言臻立刻长出了一口气,将她放下,顺手把她手腕上的玉镯子撸了下来,往旁边用力一磕。
“哐当”一声脆响,镯子碎裂成好几段。
言臻刚捡起断口较为锋利的一段,外面突然传来轰隆作响的巨大声响,动静大到宛如钱塘江潮涌。
马车随之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将士略显惊慌的声音:“谢大人,是庭州军!”
言臻一愣,连忙掀开车帘子,将半边身体探出车窗往后面看。
只见云州方向千军万马裹着滚滚雪尘飞速朝这边奔来,营造出天崩地裂般的动静。
为首的赵渊一袭玄色盔甲,面容冰冷肃杀,不消片刻便逼近大梁军队。
待雪尘散去,上万兵马出现在跟前。
也许是被庭州军的肃杀气息震慑,梁军的马不安地在原地打转,不断打着响鼻。
相比之下,谢赢要淡定得多,他一边吩咐将士保护好马车,一边拉动缰绳掉转马头,回到队伍末端,跟赵渊面对面。
两军相隔不到一百米。
赵渊手中握着宝剑,沉声道:“谢赢,将本王的王妃还来,本王饶你不死!”
“你的王妃?”谢赢冷笑,“那分明是我大梁的长公主!赵渊,你掳走我朝长公主,本官还没跟你算账,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赵渊招手,“杀!救回王妃者,本王赏黄金千两,取谢赢项上人头者,封威武大将军!”
“且慢!”谢赢厉声喝道,旁边有将士立刻递上谢赢的武器,那是一把缀着红缨的长枪。
他接过,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住长枪,枪头有意无意抵在马车车壁上,充满了无声的威胁。
“赵渊,殿下已经为你做到这等境地,云州和荆州也被你收入麾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放她回去,以后你做你的赵王,她做她的长公主,免得日后她的身份泄露,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如何?”
赵渊眯起眼睛:“滚!”
谢赢眸色凛冽起来:“你若真的在乎她,为何半分都不为她着想?她被你强行掳去,在庭州委曲求全三年,若是让大梁朝百姓知道公主为了活命竟向反贼屈服,文武百官和百姓会如何看待她?后世史书又会如何评判她?
你真的爱她,就不该让她陷入千夫所指的地步,趁着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境地,让她随我回大梁,做回长公主,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赵渊冷冷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当然是……”
“谢赢的意思。”马车里传来言臻的声音,车帘一动,她扶着车辕跳下来。
身上力气还没恢复,言臻跳下来时身形一个踉跄。
紧盯着她的谢赢和赵渊都不由得身体往前一倾。
谢赢更是立刻策马到她跟前:“君卓,回马车上去!”
言臻没理会他,目光越过谢赢看向赵渊:“赵渊,救我!”
赵渊一看她不过被带走两天,就被折腾得脸色苍白眼睑青黑,头上的钗环都不见了,整个人素到宛如在守丧,手掌还裹着纱布……
他几乎快气疯了,策马就要奔过来救人。
但他一有所动作,谢赢立刻将长枪的枪头横在言臻脖颈上,厉声道:“站住!”
赵渊猛地勒住胯下的马。
“你再上前一步,我立刻杀了她!”谢赢怒极,“我大梁朝的长公主,今日死在这儿,那是以身殉国,绝不能再落入反贼手中!”
闪着寒光的枪刃距离自己不过半寸,言臻抬头,迎着坐在马上的谢赢的视线,她嘴角一抿,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随即毫不犹豫地往前跨了一步,仿佛枪刃不存在。
谢赢一惊,立刻将枪刃挪开,免得真的伤着她,气急败坏道:“檀君卓!”
言臻充耳不闻,一步一步坚定地往赵渊所在的方向走去。
对面的赵渊见状,立刻搭弓引箭对准谢赢。
谢赢:“……站住!”
“檀君卓,你站住!!!”
“你再往前一步,我真的会杀了你!”
言臻连丝毫迟疑都没有,踩着脚下的积雪,头也不回地走向赵渊。
谢赢:“……”
看着她一步步走远,谢赢心中焦灼到像被火烧,握着红缨枪的手在发抖,却怎么也刺不出那一枪。
直到言臻走出一半距离,赵渊将弓箭抛给亲兵,翻身下马朝她奔去。
短短几十米距离,天寒地冻中耗尽了言臻所剩无几的力气。
在她身形坠下前,赵渊冲过来接住了她。
被赵渊拥进怀中,裹进温暖的大氅里,言臻有种从身到心都放松下来的轻松感。
她安全了。
赵渊脱下大氅将她裹起来,打横抱起,快步回到庭州军阵营。
他冷眼扫视着失去筹码后不安到了极点的大梁军,正要下令杀了这数千人,言臻却揪住他胸前的盔甲。
“别杀他,他还有用。”
赵渊微微一怔。
言臻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赵渊点头,将她送上马背,然后取走亲兵手中的弓箭,将弓弦拉到极致,对准了谢赢。
围在谢赢身边的将士立刻大喊:“保护谢大人!”
谢赢也握紧手中的长枪,神色戒备。
一片兵荒马乱中,箭矢势如破竹,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射入谢赢胯下的坐骑脑袋上,将白马射了个对穿。
白马轰然倒地,谢赢也摔了下来。
等他狼狈地爬起身,赵渊已经带着言臻和庭州军掉头离开。
风雪声中传来赵渊的声音,传达的却是言臻的意思。
“谢赢,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回去好好查一查那块令牌的出处,来日再见,给我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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