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臻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被他委屈的表象迷惑,冷笑道:“你要是真听我的话,刚才我让你下去,为什么不照做?”
夏侯澈噎了一下:“这件事除外。”
“敢情你的‘听话’还分情况?”言臻嘲讽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时候听话,什么时候不听话,全凭你心情,那我还有什么主动权可言?”
“不是……”夏侯澈连忙解释道,“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听你的。”
“行,那你现在马上离开!”言臻下了指令,“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夏侯澈愕然:“你赶我走?”
“对。”
“……不要。”
言臻摊手,眼神越发讥诮——看,你所谓的听话就这?
“你……”夏侯澈又急又恼,“萧令宜,你故意的!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偏偏不让我如愿,旁人养条狗都还要给根肉骨头,你什么好处都不愿给,叫我如何心甘情愿听你驱策!”
言臻鄙夷道:“旁人养狗,是看家护院了才有肉骨头吃,你又为我做过什么?什么力气都没使,就眼巴巴上赶着来讨要好处,真把自己当盘子菜了?”
“……”夏侯澈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言臻指着门口,厉声道:“滚出去,我不想再说一遍!”
夏侯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脸不甘愿地从榻上下来。
动作牵动还插在肩上的匕首,他立刻抬手捂住伤处。
眼角余光见言臻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他计上心头。
咬咬牙,内力透过掌心灌入伤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他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血淅淅沥沥地顺着袖子,滴得满地都是。
“对不起。”夏侯澈疼得脸色苍白如纸,用另一只干净的袖子去擦地上的血,“给你惹麻烦了。”
言臻把他那点小动作悉数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玩意儿为了博她心疼,连苦肉计都使上了。
“行了,别擦了。”言臻下榻,居高临下看着他,“把伤口处理了再走。”
言臻拿来药匣子,又取来一把剪刀,本想把夏侯澈伤口周围的衣料剪开,方便取出匕首。
没成想夏侯澈一看她这个举动,说了句“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攥住匕首的刀柄,把匕首拔了出来。
随着匕首拔出,血溅了一地。
言臻:“……”
拔完匕首,夏侯澈拿起一块纱棉。
言臻本以为他动手要给自己止血,但他用那块纱棉把匕首上的血擦了个干干净净。
“……”
言臻手里拿着一瓶金疮药,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夏侯澈的大脑构造好像异于常人。
夏侯澈把擦干净的匕首放远了一些,开始动手脱下被血染透的夜行衣。
言臻并不制止,直到他脱光上半身,她才微微一怔。
夏侯澈今年十七岁,这个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的身体,腰肢劲瘦肌肉结实,冷白的皮肤上遍布伤疤,整个背部和前胸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夏侯澈注意到她蹙起的眉头,以为她介意,迟疑了一下,解释道:“军医说我还年轻,养一养,以后不会那么难看的。”
言臻:“……”
她确定了,夏侯澈的脑子确实不太正常。
她走过去,拿过他手中的纱棉,先清理伤口上的血,又倒上金疮药。
金疮药迅速融入伤口,夏侯澈浑身轻轻一颤。
言臻问:“疼?”
夏侯澈轻轻点头。
“你自找的。”言臻面无表情,但给他缠上纱布时,动作下意识放轻了许多。
夏侯澈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心里一喜,在她两手虚虚环抱住他,将纱布绕过他的后背时,两人距离极近。
他得寸进尺地凑上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下一刻,他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
夏侯澈:“……”
“老实了吗?”
夏侯澈捂着脸,委屈地点点头。
上完药,言臻收拾着药匣子,突然问:“为什么是我?”
夏侯澈正在穿衣服,闻言不解道:“什么?”
“为什么心悦我?”
当初把夏侯澈从掖庭宫带出来,她知道他有些小聪明,所以时常言语警告敲打他,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十一岁的夏侯澈眼底藏都藏不住的不服气。
被那样对待,按理说他不记恨她就不错了,为什么还会喜欢她?
夏侯澈不假思索道:“你好看。”
言臻:“……”
得!
色令智昏!
“而且,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我。”
言臻蹙眉:“什么意思?”
“我生在宫中,长在军营,在掖庭宫时,为了活命,我需要装得很无害很听话,后来在麟趾宫,为了讨老皇帝欢心,我需要演一个对他很崇拜的孝子,到了军营,我要在刘肃面前扮一个爱民如子,心怀大善的将军……
可这些都不是我,真正的我,是在废弃冷宫杀人抛尸时被你撞见的那个人。萧令宜,对我来说,你跟我是一条船上的‘自己人’,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露出真面目。”
言臻明白了,敢情这小子到现在都还把她当成精神寄托。
“我不管你怎么想,丑话我说在前头。”言臻说,“我不喜欢你。”
夏侯澈一愣,顿时急了,张嘴就想说点什么。
言臻按住他的肩膀:“听我说完。”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但想要我跟你在一起,也不是不行。”言臻直视他的眼睛,“我身边容不下有二心的人,你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夏侯澈面露犹豫。
“怎么,不行?”
夏侯澈小声道:“那我想跟你……”
言臻抬手作势要扇他。
夏侯澈条件反射般捂住脸:“好好好,我听话我听话。”
言臻这才放下手:“这几日夏侯川等人应该会有所动作,你不要乱跑……你住哪儿?”
“杨沛在宫外置办了一处宅子。”夏侯澈说了一个地址,“我现在在那儿落脚。”
“嗯,躲好。”言臻下了逐客令,“回去吧。”
夏侯澈走后,言臻拿起放在桌上,擦得干干净净的匕首。
脑子里夏侯澈结实健壮,满是战损痕迹的身体一闪而过。
她挑眉,年纪是小了点,但胜在宽肩窄腰,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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