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小到家庭,大到世界,都是如此。有的战争只是双方喷口水捋袖子,然后各自收工回家,有的战争则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今夜月色很美。
夏天一般都有一个很好的月色,不是因为月亮在夏天特别美,而是因为只有在夏天的时候,夜晚才不会那么寒冷,才会有更多的人有心情站在室外看月亮。
月色温润,把柔和的光亮撒满了整个大地。
而在柔和的月色之中,一万骑兵排出了三个巨大的阵型,兵卒肃穆,等候着战斗的那一刻……
楼班瞄了瞄位于中央的那一杆三色旗帜,轻声对着难楼说道:“骠骑是疯子……还是汉人都是疯子?他们竟然把公马都阉割了……”
难楼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显得有些怪异,说道:“要不然怎么办?像我们一样准备母马?另外,汉人也不吃亏,这一场胜利,他们先挑战利品,肯定是会挑战马……再说,听说汉人采用的是配种的方法,就是只让最好的那些公马留下来……汉人的皇帝就是那么做的,皇宫里面公的全都阉割了,就剩汉人皇帝一个……”
“真的?那汉人皇宫里面有多少母的?十……二十个?”楼班单于毕竟是年轻,听到这个立刻兴奋起来,然后伸出了一个巴掌晃了晃,想了想,又再次晃了晃,说出了一个他认为颇大的数目。
“何止二十,听说最多的时候两千!”难楼往边上比划了一下,似乎将边上那些正在等待的兵卒切出来两千,然后就是皇宫当中的宫女了。
“两,两千?!”年轻人显然被这个数目惊呆了,瞪着眼也去看着一旁正在列阵的自家手下的阵列,然后打了一个冷战,“五个我就磨破皮了……两千,呃……汉人皇帝……好厉害……”
正在年轻的楼班单于沉浸在自己和汉人皇帝巨大的差距当中的时候,地面传来了一些轻轻的振荡,战马最先感受到了这样的异动,不由得纷纷喷着响鼻,用蹄子刨着地面,一时间阵型有些混乱。
“来了!”乌桓难楼王朝着楼班单于抚胸行了一礼,“我去另外一边了……单于……保重……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楼班单于也微微躬身还礼,“我们一定胜利!”
难楼王跳上了战马,带着几名手下,从左侧阵型当中跑了出来,向右侧阵列奔去,经过中央三色旗大阵的时候,特意放缓了一些速度,向旗帜之下的赵云示意。
赵云在火把照耀之下,摆动了一下长枪,然后看着乌桓难楼王回归了右翼阵型,接管了右翼的指挥权。
乌桓人,是有野心的,但是现在,需要这种野心……
赵云沉默了片刻,对着一旁的张绣说道:“如何?紧张么?”
这是张绣第一次参加万人以上的骑兵大战,当然多少有一些忐忑不安,虽然张绣对于这一次的战斗充满了信心,但是第一次参加万人以上的骑兵作战,在一个广阔的战场之中进行作战,这对于之前最多只是统领过三千人来说的张绣,依旧是一个难得的经历。
张绣虽然嘴上说着不紧张,但是微微颤动的手,还是暴露了其内心的情绪。
“乌桓人……”赵云察觉到了这个,便扯开了话题,“可以一用……我们现在……需要安静,自然就需要外面的打起来……”
乌桓人和鲜卑人一样,男女老少大多数都是在马背上度过一生,所以虽然不是正规的骑兵,但是以游牧民族的天性来说,骑射搏杀其实也不算是多差,战斗力还是相当可以的的,至少和即将到来的另外一部分乌桓人和鲜卑人的联军不相上下。
南匈奴人差不多已经不行了,所以需要另外一个打手。
虽然说匈奴人曾经纵横大漠百年,但是从南北匈奴分裂,南匈奴臣服汉朝多年之后,到了於夫罗这一代,已经开始正式的进入了农耕生产,这些南匈奴人不需要再入侵大汉进行劫掠,也因为赵云等汉人在阴山驻扎,不需要再和背面的鲜卑人进行交战,所以这些南匈奴人渐渐的就将失去了作为游牧民族的天性,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这些南匈奴的部落就会轻视传统的军事训练了,原本的军事演练和集会,一年一次改为几年一次,甚至彻底放弃了。
所以作为整个大汉骠骑的北面策略,当南匈奴人渐渐失去战斗力的时候,就必须寻找下一个的缓冲区域,乌桓人就是非常合适的选择对象。
乌桓人整体数量不大,比鲜卑人来说更接受汉家文化的影响,再加上和鲜卑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是好是坏,所以很适合作为下一个的“南匈奴”来进行处理。
“主公之策,便是要让鲜卑人打起来……”赵云接着说道,“而要让鲜卑人打起来,乌桓人就必须先打起来……就像是冬日山峰之上的积雪,现在就到了推动这些积雪的时候……你我,便是推动这个积雪的人……只是小心些,别陷进雪里了……”
“哈哈……”张绣挥了挥长枪,说道,“将军放心!”
赵云看着张绣似乎恢复了常态,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前锋就交给你了……”
张绣大声应答,便到了前方。
整个骑兵大阵,开始在火光和旗号的引导下,逐渐开始启动了起来。
因为这个地方广阔,所以蹋顿一开始根本没想到会有什么埋伏,但是蹋顿没想到的是,埋伏不一定要利用地形,利用夜色一样也是可以遮蔽视线,隐藏队伍。
因此当蹋顿兴冲冲的追杀着一部分乌桓人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示警的号角声响彻了夜空,凄凉,慌乱且急促。
在目光所能及的远处,点点的火光散开了一条线,就像是一面张开的大网,携带者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兜头扑了过来!
蹋顿惊呆了,他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一支这么庞大的骑兵大军,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他神经质地高声狂叫起来:“阻击……,上前阻击……”
蹋顿的人马正在一边追杀,一边收捡着路上遗留下来得各种物资,有的在马上,有的则是在马下,听到了号角之声骤然响起的时候,有动作快的士兵已经跳上马了,但随即发现自己的武器还落在地上没带,有的士兵还在抱着一堆各种东西,懵懵懂懂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战马奔驰起来的速度很快,这一块土地又非常平坦,当整个的视线之内充满了跳跃的火光的时候,纵然蹋顿不停的叫着喊着,像是疯子一样的拼命挥动着手臂,但是没有多少人能够静下心来听他的,原本追击而显得散乱的队列,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汇集起来,形成对狂的阵型。
“突袭!敌人的突袭!”
更多的人慌乱的叫喊了起来,此时此刻,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听到了不属于自家队列的轰鸣声,还有周边杂乱无章的叫喊声,混杂在一处,震得耳膜都生疼。
在跳跃的火光之中,一杆三色旗帜跃然而出,它在夜色之中猎猎狂舞,耀眼醒目!
“这不可能!”蹋顿大吼道,“这里怎么可能有汉人!”
在这一个瞬间,恐惧就像是一把利剑一样,伴随着这一杆旗帜的出现,扎透了他的身体,他的内心,噗呲一声,之前的疯狂的气势全消,额头之上冷汗顿时滚滚而下。
“汉人!”有人大声尖叫着,更是增加了三分的混乱和惊恐,“那是三个颜色的汉人!”
激昂的牛角号声响彻夜空。
三色旗帜之下,铁骑在狂奔,在加速,在吼叫。
整个的骑兵以张绣一部为尖锋,赵云为中军,楼班和难楼等乌桓人为两翼,像是一只巨大的凤凰一样,带着火光熊熊,张开了双翼,呼啸着,奔杀而来!
速度,骑兵最为关键的,就是速度。
几乎所有的骑兵,不管是赵云张绣统领的汉人骑军,还是楼班难楼两人带着的乌桓骑兵,都不约而同的将身体趴伏在马背上,身躯随着战马有节奏的上下起伏着,好象本来就是战马的一部分……
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风驰电掣,雷霆轰鸣!
蹋顿不相信扑杀而来的骑兵规模有这么大,有这么多,按照火光散开的面积来算,至少要有三四万的骑兵规模,再怎样也不可能有这么的多!
所以如果能够集中兵力,从左翼或是右翼选择一个方向进行反冲锋,那么很有可能就会冲出这个包围圈,甚至可以撕开对方的阵型,击溃对手……
蹋顿认为,他手下有八千人,后面还有苏仆延的五千人,还有鲜卑跟着过来的三千多人,在局部上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然而等蹋顿回头一看,顿时连肺都快气得炸裂开来!
原本跟在蹋顿后面的鲜卑一部,已经开始准备转向脱离了,这些在草原上厮杀长大的鲜卑骑兵,都不用等到具体兵卒接触,只是凭借经验,就能大体上推算出兵力战力优劣,现在这样的没有阵型,甚至发生了混乱的局面之下,最为明智的办法自然事有多远跑多远。
反正这一次鲜卑人他们是跟着乌桓人来捡便宜的,可不是为了乌桓人要卖命的……
鲜卑人的举动,直接就导致蹋顿的乌桓人更加没有了信心,有些人甚至也跟着鲜卑人开始了转向,能不能逃走另说,反正现在只要能跑得过一些自己人就行了。
“不!不!”蹋顿痛苦得狂吼,“回来!回来!战斗!我们要战斗!”
有便宜好捡的时候自然很多人会举臂高呼要战斗,要跟随蹋顿,仿佛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不回头一般,但是在见到真刀真枪死神来临的时候真正还站在蹋顿身边的,也只有蹋顿的护卫,蹋顿的族人而已……
其余的人么,就算是听见了蹋顿的号令,依旧是充耳不闻的往后跑,反正这么多人都跑了,就算是以后蹋顿要追查责任,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再说了,这以后还有没有蹋顿,看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好说呢……
“呼……啊罗罗……”
这是乌桓的骑兵在呼喝着。
“快!快!捅沟子咧!”
这是张绣带着手下在高声咆哮着。
原本追杀跟着最近的那一批蹋顿兵卒,首当其冲的就成为了战马和刀锋之下的第一批祭品,不是被当场撞飞,就是被砍杀而亡,还有些倒霉的家伙,躲过了战马的冲撞,却没躲过后续纷乱的马蹄,被活活踏进了大地之中……
蹋顿对着狼狈逃窜的士兵们不停地高声狂呼着:“冲上去,随我冲上去……”
然而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大家往后跑得更快了。
上万匹奔腾的战马,就在眼前,上万件染血的刀枪,都在飞舞,不跑,那是不是找死么?
张绣看见了蹋顿的大纛,扬起长枪一指:“跟着窝!捅沟子切!”一枪挑飞一旁碍事的倒霉蹋顿小兵,便朝着蹋顿的大纛奋勇向前突杀。
蹋顿见到了张绣扑杀而来,或许是觉得张绣年轻,又或是觉得如果先挡住了汉人的这一部分前锋,就能换回一些自家的气势,于是乎也领着兵马冲了上来,盯着张绣,猛地一刀就劈砍而去!
“来滴豪!”
张绣虽然刚刚刺死了一个敌人,招式用老,长枪还没有拔回来,但是看见蹋顿冲来,依旧不慌不乱,松开右手,然后从肩上拽出背后的战刀,接着势头,大喝一声,便对着蹋顿的战刀砍去!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蹋顿虎口巨震,大刀反弹而起!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年轻的小伙子,力气竟然如此之大,心中惊骇之间,两马已然交错。
张绣已经摆过了长枪,对准蹋顿的后背就狠狠砸了下去!
蹋顿只能勉强一边躲避,一边收着战刀往外格挡……
“铛!”
又是一声巨响,长枪砸到了刀身上!原本就已经是虎口酸胀的蹋顿,顿时捏不住自己的战刀,“嗖”的一声脱手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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