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像个好官。”
“当然是好官了。”巧姨娘道,“我记得每年春耕的时候,他都会跟乡亲们一块儿下地,还会去书院看学生读书,而且他从来不贪污,从来不敛财。”
浅灵觉得有点无奈:“这就好官了?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
“可好多官连这些都不能做到呢,在我看来,他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官了。”
架子只是架子,殷再实也做到了这些,但他是好官吗?
浅灵不置可否,她没有随意评论一个陌生人的喜好,便随巧姨娘细说她少女怀春的点点滴滴。
乔大宝新婚燕尔,但比起在家卿卿我我,她更舍不得绸缎铺里哗啦啦进账的银子。腻歪了两日,便迫不及待拉着樊乐一起去铺子,顺道把月钱给结了。
樊乐望着掌心孤零零一串铜钱,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大宝,怎么成亲了,工钱反而少了呢?”
乔大宝理直气壮:“对啊,成亲了你还要什么工钱啊?留点零花用用够了。”
樊乐的小眼睛瞪圆了,还没从一月一两半跌到不足半钱的噩耗中转过弯来,几乎要哭了。
“大宝,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哪里欺负你了?”
乔大宝笑眯眯地夹住他的头,让樊乐不得不弯下高大的身躯,包子脸皱巴巴的,不大高兴。
乔大宝捏着他的脸道:“我问你啊,你平常收了工钱,花不完,会怎么办?”
樊乐讷讷道:“存起来。”
“对啊,就是存起来啊,以后你不用自己存,都存在我这。你看看你,傻乎乎的,可可爱爱,一看就好骗,有钱还不得被人骗死啊。所以多的钱我替你拿着,你有花用的地方找我就行了,啊?我可舍不得你被讹被骗被人欺负。”
乔大宝抱着他的头,闭着眼不要钱地往外吐漂亮话,手一遍遍地摸着樊乐的头,直把樊乐顺毛捋得油光锃亮,双颊飞红云,湿着眼儿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大宝,你真好。”
“你是我丈夫,我肯定对你好,谁也比不过你去!”
樊乐被哄好了,高高兴兴跑去裁衣。
浅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乔大宝面不改色在她身边坐下来,悠闲地喝了杯茶。
“悠着点,被欺负太狠了。”
乔大宝道:“你之前还怕我被欺负,怎么这么快就替他说话了?”
浅灵叹气:“看着可怜。”
乔大宝啐她:“你以后成亲,肯定比我凶悍。”
浅灵哼了一声,看到樊乐一会儿不见媳妇,已经开始伸着脖子频频偷看乔大宝了。于是她识趣地闭嘴,准备打道回府。
结果才一出门,迎面便被一堵人墙撞上,浅灵足下转步,避开了对方伸来搀扶的手。
浅灵抬眼看去,眼前是一个锦衣男子,容长脸,眉目平实,生得白皙干净。
杜文灏眼眸泛起亮光,随即握着扇子,躬身作揖。
“在下冒犯了,姑娘,你没事吧?”
“无事。”
浅灵没有多看一眼,转身便离去。
杜文灏久久望去离去的马车,觉得心头还在啵啵乱跳。
表兄对他也太好了,竟然要把如此佳人让给他!
他来扬州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魁济这位年轻的新东家除了南仡国那件家喻户晓的壮举之外,上任至今,还发扬前东家齐瑞津的遗志,一连筹建数座慈幼局和私塾学堂,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儿,在偏僻的乡野修路修桥。
而岳东家自己身上,却没听说有什么奢靡的花用,齐府的衣料首饰、胭脂水粉、山珍海味,没有丝毫增加,甚至因为在齐瑞津的孝期,还削减了不少吃穿上的用度。
摒除掉那些眼红人的风言风语,其实现在岳浅灵名声极好。若能吸纳进来,对宣王党真真是极大的好处!
今天他来此“偶遇”,只是想见见这个注定要嫁给自己的女子生的什么模样。本来不抱希望的,看在有钱的份上,他什么高矮扁圆都能忍得下去,万万没想到岳浅灵竟然给了他此等意外之喜!
这不比表兄一直觊觎的、却给不了任何助力的第一美人姜云如好么?
他不趁势拿下,岂能对得起这天赐的姻缘?
杜文灏整个人都兴奋地颤抖起来,对浅灵是势在必得。
这厢浅灵回了齐府,栖月已经在恭候。
“姑娘,你要的东西,已经送来了。”
栖月递上几份折子,浅灵一边坐下,一边分了一个折子给栖月。
“你也坐下,帮我找一个人名,叫‘岳毅’。”
这是她打点了兵部的官吏,而换取的祯和十九年民夫的名单抄录,一个一个地找,她不信找不到爹爹的下落。
六万个人名,抄写了十一个折子,浅灵和栖月一行一行地找,找得头昏眼花,终于在濠州的名录中,找到了“岳毅”二字。
但被朱笔大大圈了出来。
这是,已死的标志。
浅灵脑子一空,好像被当头一棒打得无边无着,什么也思考不了,心头又堵又涩。
“找到了!”
栖月举起折子,高兴地在上面一指。
“姑娘,在这!”
却是黄州也有一个叫“岳毅”的人,而这个人没有被圈红墨。
阴霾忽然散开,浅灵喃喃:“对,同名,只是同名。”
栖月往她的折子上看了一眼,心里一惊,忙道:“姑娘的阿爹,姓和名都并不稀奇,我说句实话,姑娘的长相可不像濠州人,肯定只是同名而已。”
栖月冰雪聪明,尽管浅灵从未明确说过她在做什么,但栖月在她身边,耳听目睹多了,也猜了七七八八。
浅灵呼吸急促了几分,但还是不愿往最坏处想。
“你说得对,把名册看完,不管有多少同名,都要找出来。”
“是。”
两人一直看到夜半时分,才把所有名姓看完,一共找出三个名叫岳毅的,浅灵一一罗列出来。
“明日吩咐人,挨个去找,务必把这三人的籍贯年岁现居何处都查出来给我。”
“是。”
栖月伸了个懒腰,一看窗外,夜色浓黑,独明月一轮悬挂在飞檐上,皎皎生辉。
“姑娘,今日熬得这么晚,要不明日的商会就别去了,让唐镜代姑娘去得了。”
浅灵摇头:“我越不露面,他们越要肆无忌惮。”
魁济新旧主人交替,属实动荡了一段时间,这些不安主要来自竞争对头的暗中挑衅。
因知道魁济新东家年岁小,想趁势压过魁济一头,因而贿赂了江淮商会,让商会的头子不许魁济进出,因此吃下了许多本属于魁济的订单。唐镜几度要参与进去,都被皮笑肉不笑地请了出来。
年前朝廷的赏赐和刺史府的匾额终于威慑到他们了,商会特特多举办了一次冬会,并送来请柬请浅灵参加,浅灵却故意不去了。
晾了他们几个月,江淮商会这次又送了请柬来。
而这一场,浅灵是打定主意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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