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程守在寝殿外头,屋里渐渐没了动静,还想着这回该消停了。
刚准备让人送水进去,就听到里面又有声音传了出来。
斜着眼睛看了眼守在旁边,头都抬不起来的知香,忍不住抱怨,
“安妃娘娘到底在汤里放了什么,皇上吃了之后都多久了,都这么久了,还消停不下来。”
知香底气不足,小声回道,“就是肉蓉鸡汤,再加了些补气养血的药材,和以前喝的那些,都大差不差来着。”
高程横眉,立刻就发现了知香话里的心虚。
“大差不差?那到底是差了多少!”
“就多了点鹿角胶”
知香缩着肩膀,在高程凌厉的目光下,声音越说越小,
“真的就只多了一点点”
高程压着火气,他得事无巨细的问清楚了来。安妃对皇上情深意重,应该是不会下狠手。
可补药这种东西,吃多了也是有副作用的!
“你那一点点是什么份量,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儿该是我来问你,要是皇上龙体受损,你担待得起吗!”
知香苦着脸解释,“这不是皇上来南熏殿,大多是为了看望公主,留宿的时间不多。”
“娘娘也是为皇嗣考虑,所以这就想在炖汤的时候,加半两鹿角胶进去一起煮。”
“奴婢也觉得半两鹿角胶有些多了,所以只准备加个七八钱,比以前多一点点就好。”
“可是放的时候一不留神,就多抖了一些,大概有小半两的样子。”
“您放心,一定不会影响到皇上的圣体康健。”
“最多最多就是像现在这样,发泄过就好了”
高程:
肉蓉和鹿角胶本来就是补肾阳,益精血的东西。隔三差五的少用一点,是养身之道。
用这么多,当皇上是先帝呢!
“你”
高程看知香的眼神,像看个傻子。说她蠢吧,她也知道要少放点。说她不蠢吧,也不知道用个勺。
“你让本公公说你什么好,娘娘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就不知道劝着!”
“等皇上好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我劝了,可娘娘不听啊!自从宸妃生了龙凤胎,娘娘就想着再要一个皇子”
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屋外知香拉着高程的胳膊,高程怎么甩都甩不掉,
“高公公,您也知道我们娘娘的性子,她对皇上是情真意切,但在娘家的时候,就被老夫人给宠坏了。”
“好歹也相熟了这么多年,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皇上到时候要是问起来,替奴婢说几句好话吧”
高程翻了个白眼儿,这会儿知道害怕,刚才干什么去了。
不过安妃这么做,看来是真的急了。要他说,想靠生儿子争宠,纯属是在做梦。
“行了行了!”
高程把知香扒开,“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帮你们一把也不是不行,但你们也要记住,主子犯错都是奴婢劝诫不利。再有下回,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们!”
知香笑道,“多谢高公公,奴婢记住了,往后一定好好规劝娘娘,不让皇上和您操心。”
高程嗯了一声,里头的动静也不知何时,终于消停了。
听到传唤后,带着贴身伺候的进屋,一眼看去满地的衣裳。
有几件被扯出了口子不说,安妃那水红色梅花肚兜,还荡悠悠的挂在旁边的架子上。
赵琚头发散乱,双手撑着大腿,衣裳大敞,神情不悦的坐在床边。安妃从背后搂着他的腰,下巴搁在赵琚肩上,可怜的撒着娇。
高程领着人低着头,目光看向地毯上的花纹,默默的站在一边儿,不敢打扰。
直到安妃把赵琚缠得没了脾气,才得了吩咐才敢过去伺候。
把人扶起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力道比以前要大。
来得时候还是钢铁硬汉,不到半日就成了软脚虾。
赵琚抬了抬腿,像是跑了一趟八百里加急,刚被安妃灭了的小火苗,立马又死灰复燃。
以前觉得安妃年纪小,喜欢瞎胡闹他也没在意,只是些小事罢了。谁知现在顺德都会叫父皇了,还是这么任性。
上回柳婕妤的事情,就已经敲打过她。原本想着能让她消停些,这才几天,竟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不治治她,她就不知道收敛。
“安妃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这些天就不必出门了。”
“皇上~”
赵琚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冬日干燥,饮食清淡方能平心静气。告诉御膳房,开春之前,南熏殿小厨房不许再用香料。”
安妃拉着被子,跪坐在床上,眼神中满是控诉。
她一向喜欢口味儿重的菜式,汤里都要放两颗辣椒。不让她用香料,这饭怎么吃得下去!
“皇上,臣妾冤枉!您”
“再说立夏之前都只准放盐。”
看赵琚这样,安妃就知道他是认真的,只能先委曲求全,之后再想办法。
她还有女儿呢,就不信赵琚真能这么狠心。“臣妾知道了”
明明刚才他自己也很满意,穿上衣服就对她如此冷血。
顶着安妃哀怨的目光,高程跟在赵琚身后离开。
还有心思想着,合欢宫没出月子,南熏殿又被禁足,后面这段日子,宫里也能清净些。
出了南熏殿没多远,赵琚想到刚才那事儿,总觉得自己像被嫖了一样。
“告诉底下的人,今日之事不许传出去半个字。”
“奴才明白,一定让孩子们守口如瓶。外头绝不会有丝毫言语,与今日之事有关。”
赵琚没再说话,高程小声解释道,“知香说安妃觉得皇上忙于朝政,留宿南熏殿的时候不如以往,所以想再生个孩子,讨皇上欢心。”
“她原本就准备放七八钱,不想手脚粗笨的,不小心多抖了一些,才成了这样。”
“奴才也让人仔细验过了,的确都是些补药,能补气养血,强身健体。”
“偶尔吃得多些,也没有害处,只要中间隔上个十来日,也是有益的。”
听高程这么说,赵琚心里的小火苗又弱了不少。安妃这性子,平时还好,虽然娇纵任性了些,但也不失可爱。
但闹腾起来的时候,也磨人得不行,不像他的妾室,倒像是他多了个女儿。
“伺候的人不用心,害得娘娘不痛快。朕念及她是安妃的陪嫁,从轻发落,打发到浣衣局历练三个月,学乖了再回来。”
“是,奴才遵旨。”
安妃听到来宝过来传话,要将知香带走的时候,震惊之下,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娘娘救救奴婢啊!”知香跪在地上,向安妃哭求。
她是于家的家生子,刚进府伺候,就被安排到小姐院里。从小到大,衣裳有人洗,饭也有人送,就没做过粗活。
而且跟在安妃身边,夏天有冰,冬天有炭,比许多小官家的小姐,都要过得滋润。
寒冬腊月的,让她去浣衣局待三个月,她哪里能受得了!
安妃说道,“来宝,你把刚才那些话,给本宫再说一遍。”
“皇上当真说了,要罚知香去服苦役?”
“回禀娘娘,的确是皇上亲口吩咐的。”
来宝说道,“知香姑娘伺候娘娘不利,明知娘娘饮食不谨,多食伤身,还一味纵容不知规劝。”
“知道娘娘念及这么多年的情分,舍不得教训,所以皇上才替您做这个恶人,您要体谅皇上的一番苦心。”
“不可能!皇上不会这么对本宫,一定是你听错了!”
“去勤政殿,本宫不信皇上会这么做!”
安妃突然站了起来,倔强着不愿相信,明面上说的是知香,实际说的却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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