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蓝失魂落魄的道了声谢,然后跟着甘凝退下。
拿着一篮柚子走在路上,望着不远处的延福宫大门,粉蓝的心情比阴雨天还要暗沉。
到底是贵妃宫里的东西,昭仪眼下正得盛宠,这么好的柚子,也没见有人送来过。
等等
粉蓝看着篮子里的蜜柚,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是借口去内府给昭仪挑水果才出门的,虽然为了掩人耳目,路上耽搁了点儿时间,但也并没有多久。
两人说话的时候,中间并没有人向季贵妃禀报。只是绕远路的那点功夫,季贵妃就将延福宫的事情,知道得这样清楚。
那延福宫的事情,对她来说,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心头,粉蓝的每一根毫发都在颤栗。怪不得皇后和别的嫔妃用尽手段,都没能斗得过她。
原来她们身边,早就像是筛子一样,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所以昭仪的身体状况,掺在饮食里的合欢散,还有每日炖的那些补药。季贵妃即便不都知道,也一定知晓一部分。
亏她们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做得足够精细,不会被人发现。
她是该庆幸她家昭仪,没有想过算计季贵妃,不然这会儿她们应该已经进了冷宫。
粉蓝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刚才的那些言语,的确都是事实,并没有掺假。
季贵妃应该也清楚她没有撒谎,否则不会故意透露这点让她知道。
想明白了这些,粉蓝突然明悟过来,这些大人物的话,往往要反着来听
季贵妃要是真的拒绝她,就不会这样轻易放她离开。
她就说嘛,哪有一个嫔妃,不想要皇后的宝座,又哪有一个母亲,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
粉蓝嘴角轻轻翘起,拎着手里的篮子,轻快的往回走。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脸,甚至还有心情哼起小曲儿。
寒冬腊月的天黑得极早,刚用过晚膳,天上就有了点点星光。
和往常一样,陪两个孩子玩闹了一阵,没到睡觉的时辰,季寒苏便有了困意。
甘凝伺候季寒苏换了一身衣裳,再替她卸去妆容,将那些发钗步摇一一取下,放到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
然后才是洗脸泡脚,全身抹上润泽肌肤的脂膏。
这样一整套流程下来,就是大半个时辰,。季寒苏的那点儿困意,也已经消散,不急着上床休息。
甘凝心里惦记着粉蓝那事儿,脸上的表情难免透露出些许心思。
季寒苏从琉璃镜里,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还有几次都欲言又止,因而直接问道,
“你是想问我为何不答应粉蓝?”
甘凝道,“娘娘圣明,奴婢心中的确存有疑虑。”
“机会难得,皇后与何昭仪姐妹内讧,若能趁机将皇后母子除去,便再无人能与您和三皇子相争了。”
“寻常人家为了能多分一成家产,兄弟之间打生打死的大有人在,何况是太子之位。”
“只要能替三皇子扫清障碍,奴婢觉得即便冒点儿风险,也是值得的。”
皇长子的年纪,比三皇子大太多。皇后已经开始私下打探,那些高门贵女的模样性情。
按照皇室一直以来的惯例,皇子们大多会在十五六岁的时候,被皇帝定下婚事。
然后慢慢筹备,等到十八九岁的时候,再举行婚礼。
眼下虽然还有两年的时间,但各家的女儿都养在后宅。
即便是皇帝皇后,也不好每家都安排几个人,细心观察姑娘们的品行性格。
等皇长子定下婚事,除了母族之外,又多了妻族帮衬。成婚后搬出皇宫,便有了上朝听政的资格。
这样算起来,何止是慢了一步。即便二皇子可以在一旁帮衬,那也还要再多等个几年。
且权势是世上最令人沉迷的东西,几位皇子里头,二皇子虽然最不受宠爱,但也是龙子凤孙。
若是被养大了胃口,就又是一件麻烦事儿。倒不如一开始,就别给他希望的好。
这样二皇子和三皇子,才能永远兄友弟恭下去。容妃娘娘也会永远和贵妃娘娘站在一起,唯贵妃娘娘马首是瞻。
季寒苏反口问道,“本宫什么时候拒绝她了?”
甘凝疑惑,娘娘这是记差了?
“粉蓝想要对皇长子和兰陵公主下手,娘娘却说稚子无辜,对孩子下手有伤天和。”
“娘娘您难道是忘了?”
说到这里,她还觉得奇怪。贵妃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楚得很。
稚子无辜,有伤天和这种话,只有和她没有利害关系的时候,才有几分真心。
皇长子和兰陵公主的存在,就是对三皇子和华蓥公主最大的威胁。按照贵妃娘娘的性子,应该顺水推舟才对。
这次竟然直接拒绝,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难道娘娘是否不相信粉蓝,对这事儿另有安排?
季寒苏拿着玉梳,一边梳着自己的长发,一边说道,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知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夺嫡这种事情,要么就一点都别做,一旦决定要做,就必须做绝。”
“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不明白。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心中所想,目的何在。就不能只听他怎么说,而是要看他怎么做。”
“粉蓝要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一心针对皇后母子。即便我没有答应她,她也势必会再去想别的法子。”
“看皇后对何昭仪的态度,不知道她还不清楚,何昭仪已经知道自己是被谁所害。再说这样的秘事,有几个人能知道?”
“在椒房殿的人眼里,粉蓝是皇后表妹的陪嫁丫鬟,是他们那边儿的人。”
“有这层关系在,粉蓝真想要做什么事情,比别人要容易得多。”
“我是想替自己和孩子争,但也不会轻易落入别人的算计。”
“粉蓝若是真的深恨皇后,自有人让她行事容易些。反之若是皇后安排,我也有办法让她们自食其果。”
甘凝笑道,“原来娘娘打的是这个主意,听您这么一说,奴婢可算是明白了。”
“这事儿干系重大,的确再小心也不为过。”
她还以为贵妃娘娘是转性了,没成想是因为疑心。她们在延福宫安排的人, 早就发现了何昭仪不对劲儿。
关上房门练青楼楚馆里那些舞姬的手段就算了,还偷偷服用一种不知名的药物。
不仅发觉何昭仪对皇后不满,私下提起皇后母子,虽然没有不敬之处,眼神却阴狠凶利,显然对皇后愁怨深重。
还偷听到太医的交待,知道何昭仪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
也是因为这些消息,粉蓝过来求助的时候,她才信了个八成。
到底还是贵妃娘娘,能耐得住性子。即便面对这样大的诱惑,也还是以稳妥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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