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恹听见周错那句“听力出了问题”后,心脏“忽悠”一下,跳空了一瞬。
他只觉得耳畔一阵轰鸣,像是感同身受所爱之人的疾苦,灵魂牵扯他切身体会失聪的痛。
周错硬着头皮在空气滞涩的车厢里开口:“我问过小陈少爷的主治医师,是不可逆失聪,就算您知道了,也做不了”
“闭嘴!!”
因为他的怒吼,怀里的人似有所觉,害怕的瑟缩了下。
许恹周身溢漫出来的阴鸷顿时小心的收了起来。
“不怕不怕”,想起温良听不见他的声音,男人安抚的话生生顿住。
四肢发麻,寒从脚起,许恹最终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知道这件事后,温良每一次无助的求饶声,都仿佛是一把尖锐刺骨的刀,从许恹胸腔穿过,一击即中的刺穿心脏。
鲜血淋漓的拔出来再刺入。
车厢里便只有温良的声音了。
车子七扭八拐,应该是甩掉了那辆白色轿车,开始平稳前进。
许恹垂下手,露出了一双发红的眼睛。
他捏起那沓病例报告,自虐性的一张一张看过去。
温良不知道四周发生的一切,他只敏锐的察觉出抱着他的人好像突然消停的不再对他动手动脚。
于是他也安静下来,两手虚虚攥着拳头,脸趴在身前的肩膀上一下下抽泣。
哭累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又乖的人心痒。
许恹慢慢的抚着少年的后背,声音暗哑的终于开口道:
“去请几位外科专家,别惊动本家,半小时后我要在水榭居看见人。”
水榭居是许恹购置的私人房产,不算什么豪华住宅,许家其他人都不知道。
唯一的优点是,水榭居离温良的大学很近,只隔着一条街。
周错立刻应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拿出手机联系人。
许恹垂头看温良。
这可不是他原计划里的样子,这还让他怎么狠心的教训小骗子?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低头在少年额头上落下一个不夹杂欲念的吻:
“我不过才离开你一个月,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第一次见面那次也是,整的一身的伤,陈小离,我看你不是小狗,是狡猾的小狐狸才是,你知道我心疼你,所以一次次专挑我的心窝戳刀子”
“我不该放任你在外面流浪,你这是给我理由剥夺你自由呢”
“不知道我是谁也好,不然该见我就躲,跟个小泥鳅一样难抓”
“毫无戒备心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错”
“那我就还是许恹,还是你的好哥哥,被你丢下的可怜虫”
温良听不见,紧张的咬着唇角的软肉,这是他一贯紧张的动作。
嘴唇处抵上来一颗奶糖,温良下意识的启唇含住,用舌头卷了卷,奶味的糖在嘴里很快化开来。
绑架犯还管安抚肉票的?这服务态度可真好。
温良疑惑绑架犯为什么给他糖吃,脑子里也不合时宜的蹦出来一句,奶糖真好吃。
然后睡意上涌,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许恹擦了擦温良唇角,轻声道:“睡吧,乖乖睡一觉”
-
温良不知道自己在昏迷沉睡过去后,接受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他躺在许恹的床上,床边站了好几位的耳鼻喉方向的权威,许恹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等着。
男人他穿着严谨的商务西装三件式,和之前懒散的样子判若两人,俊美凌厉的眉头紧蹙,坐了会,又焦虑的不断站起来,又坐下。
医生在少年耳骨上摆弄各种仪器时,男人全程黑着一张脸,让几位平平稳稳过了大半辈子的专家一度以为自己被牵扯进了黑道势力的纠纷里。
一不小心会被灭口那种。
几位医生经过商讨,最后得出的结论和病例报告上的一致:耳骨损伤,无法康复。
其中一位医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具体情况最好还是患者清醒后,面诊谈一谈更好,西医治不了,许先生不妨试一试中医”
所以温良醒来时,房间里已经等候着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中医。
温良眨了眨眼,眼睛上蒙着的布还在,只之前的被泪打湿,如今换了条新的。
他伸手要扯眼睛上的布,原本还在和老中医交谈的许恹立刻及时的拽住了少年的手腕。
就像在他身上安了监视器,风吹草地他都能立刻知道。
温良身子一僵:“你你你怎么还在!”
小家伙像炸毛的猫,撑着胳膊坐起来往后躲。
许恹声音冷冷的:“我当然在,还会一直在呢”
温良听不见,许恹他没给温良躲开的机会,按住温良乱动的两只手,从后面将人控制在自己怀里,一手圈住温良的胳膊。
他没料到温良会醒的这么早。
少年身体的力气没有完全恢复,他的挣扎在许恹看来,和小动物无异,只是扯的身下的床单全是褶皱而已。
他的反抗只是把他的不安扩大化在了许恹面前。
男人拿起一旁的助听器,戴在了少年的耳朵上。
听力恢复那一刹那,温良安静了下来。
从被绑架那一刻开始,温良就稀里糊涂怎么也弄不明白。
你说他是单纯被绑架吧,他一个西北风的守护神,绑架的估计看他可怜,都得施舍他点钱。
你说他被劫色吧,醒来身体哪哪都不痛,甚至神清气爽的。
这人居然还专门去找回了他刚刚弄掉的助听器,除了被限制了视觉和自由,绑架犯似乎真的没想伤害他。
这人是疯子吧。
也不知道季书礼有没有报警,能不能找到他。
温良咽了咽口水,义正言辞的劝身后的男人:
“你别乱来现在是法治社会,刚刚那个路口有监控,你也不想在法制频道看见自己吧”
不对,如果这绑架犯真被抓了,就看不到电视了。
温良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你肯定逃不掉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听过没?”
刚睡醒的小家伙嗓子还没开,软糯糯的。
许恹喜欢听温良说话,或者说他喜欢属于温良的所有种种,甚至偏执到,和温良同处同一环境下,身体都倍觉舒畅。
许恹不说话,任温良畅所欲言,以此缓解长达一个月的思念。
温良嗓子都快说冒烟了,身后的绑架犯像是没听见,那人冰凉的手指在他耳骨上摸了又摸,就是不说话,甚至在他口干的咽了咽口水时,贴心的端起一杯水,递到他嘴边。
温良停下声讨的话,张嘴喝了半杯。
喝完水,没等他再次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劝说绑架犯弃恶扬善,对面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稳重的声音:“看来你失聪没影响到声带,能说会道的”
温良侧着头细听那声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林寺世外高僧的模样,真是从声音里透出股又佛又厉害的味道。
“我是来给你看看耳朵,我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就好,来,胳膊伸出来”
温良不动,他大脑转的飞快也一时间无法理解,普法频道怎么突然换台到医者仁心了。
不会不会是要检查一下身体,看看他哪些零件能用好卖个好价钱吧
许恹捏着温良一只手腕递过去,老者按在温良手腕上把脉,接着开口缓缓问道:“你眼睛好不好啊?”
温良:“神经?”
老中医:“眼睛”
温良呐呐的回道:“我被你们抓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可能神经确实会出问题”
老中医:“不是神经,眼睛,看东西的眼睛”
温良:“啊,眼睛啊,不太好,有点散光,不信你把我眼睛上的布条摘下来看看”
老中医不接他这茬,问:“耳朵受伤多少天了?”
温良:“三十天左右吧”
老中医:“三四天?三四天可不至于你这样”
温良:“我说三十天,到底是我聋还是你聋啊”
后面一句是温良小声嘟囔出来的,只有抱着他的许恹能听见,男人忍不住扬起嘴角。
他好像只有在温良身边才拥有正常人的情绪。
老中医拍了拍温良的手腕松开了:“耳朵治不好,你这肝脏郁结也很严重,以后不开心的要说,小小年纪,不要生闷气”
为了维持懦弱自卑人设,只能随时随地憋火的温良:“我没有”
老中医:“你有”
温良咬着牙梗着脖子嘴硬:“没有!”
老中医:“你看你,又生气”
温良:
明白了,改精神折磨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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