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被沈斯南喊起床时才知道季决明走了。
因为按照他们轮流叫他起床来排班,今天叫他起床的应该是季决明。
温良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总之好坏参半,至少季决明不会再被支线任务波及,至少季决明不会死。
靳原从衣柜里醒来不到五分钟,直接冲了出来绕着客厅嚷:
“谁!是谁!是谁偷了我和我老婆的定情耳钉!!”
一扭头,温良红着一边耳朵正在喝粥,沈斯南一脸看精神病似的看他。
“你怎么从乖乖卧室里出来?”
沈斯南原本心情非常好,挤走一个情敌,剩下一个情商不高的,自己肯定是最终赢家。
可他连温良卧室都没进去过,靳原这家伙昨晚居然睡在温良的房间里,而且温良耳朵上的耳钉他们都见过,是当年靳原买的在一起的第一个月纪念日礼物。
沈斯南瞥了眼低头喝粥的少年,现在的温良身上的骄矜劲淡了不少,他更多的是包容、接受,像名贵的小猫自己走丢了去外面世界转了一圈回来,尾巴不翘了,吃饭不用哄了。
这让温良更吸引人,那是一种惹人怜惜的、连碰都不舍得用力的惹人怜爱。
蓝色钻石耳钉把小猫身上那层灰扑扑的灰尘吹下去不少,露出了本里的漂亮,让人不舍得挪开眼
沈斯南低头看着自己碗里温良亲自盛的粥,事实就是,靳原有很多和温良的定情信物,季决明也有温良送的礼物。
只有他,他没有。
靳原完全没搭理沈斯南的话,他几乎同手同脚的挪过来坐在温良身旁,眼底兴奋掩盖不住的看着温良的耳朵,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这这什么时候戴上的?”
温良知道,这是靳原回来了。
靳原没有昨晚那段记忆,他努力回想难道他又犯浑了不成?
当初他就是来强的逼迫温良戴这个耳钉,这是他们的情侣信物,靳原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之一就是想温良戴上他送的耳钉。
但随之而来的死亡让靳原十多年来的每个夜晚不断反思自责,他觉得然然的死跟他犯浑绑他、逼他也有关。
所以靳原哪怕现在每天都把耳钉揣在兜里,心心念念的想着,却从未付诸实践,他再未提过这件事,更不奢望温良能戴上这个。
刚扎了耳洞的耳朵微微红肿泛红,让人忍不住想凑过去吹吹。
温良把锅里剩下一个底的粥倒给靳原,递给他一个勺子:“我自己戴的,你不是想看我戴吗”
靳原抖着手接过勺子,他全身好像都在发抖,就像心口来了场地震山崩的火山喷发,可他只能忍耐着不表露的压制自己。
温良抿着唇,粥都顾不上喝了,语气里满是小心的恳求说,“毕竟你送给我了,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就像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靳原,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温良觉得靳原比栾舟更好哄一点,所以打算从他这里攻破。
如果说他对季决明和沈斯南的期望是希望他们离自己远点,好好活着,那他对靳原的期望就是不要和他小叔靳舟雪反目成仇。
靳原只是脾气大,容易冲动,但他不傻,温良话里的意思他都明白。
他笑起来,笑出声,眼泪从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流出。
已经值了。
他可是第一个和温良戴情侣款的男人。
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靳原扔了勺子,仰头一口喝光了温良给他盛的粥,他怕自己后悔,所以头深深垂着,没敢看身旁的温良一眼。
“我们拉过钩我听你话”
我是然然最乖的小狗。
深秋渐渐转深,再过不久就是第一场霜降,天气的转凉对温良来说是后知后觉的。
因为小出租屋一下子就空了。
靳原也走了。
在他看到温良眼里的恳求后,剜掉自己血肉一样痛苦的放手了。
温良跟王姐请了假没去上班,沈斯南是最后剩下的那个,他赢了,却并不开心。
反而他的状况似乎很糟糕。
温良不知道,巨大的不安已经把沈斯南淹没了。
沈斯南开始发病,第一次是靳原走的那天下午,他拿着水果刀往手臂上划时,被温良正好撞见。那手臂上的新旧划痕交错,旧的刚好,又被新的覆盖。
温良被吓到了。
沈斯南以为是自己手里的刀吓到了他,伸手一抛,刀掉在地上。
男人垂着的手臂指尖往下滴血,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哄着温良,“别怕,你男人再疯也不会伤你”
温良急的打了120,连忙送沈斯南去了医院。
直到沈斯南的下属赶过来后,温良才浑浑噩噩的回家。
第二天一早,客厅热气袅袅的早餐让温良一阵恍惚,他跑去厨房门口,看见沈斯南系着围裙,手臂裹着一圈圈的白色医用绷带,正面无血色的给他做早饭。
沈斯南真是疯了。
温良捂着心口,感觉无法呼吸,原本已经退下去的潮水反涨上来快淹死个人,温良和厨房里的沈斯南隔着雾气对视,一瞬间失了语。
沈斯南一定是真疯了。
他也疯了。
沈斯南给温良做好饭就沉默的离开,等温良午睡后回来收拾了屋子做了晚饭,晚上又等温良卧室的灯关了后才悄悄回来。
他像一个怕被撵走的小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已经不奢求爱了,自虐式的一遍遍体会这种温良再一次从他生命里抽离的倒计时。
沈斯南蹲在温良床边注视着床上的人:
“我是最坏的那个”
温良眼睫动了下,没有睁开。
沈斯南唇边抿着笑意,起身在温良乱动的睫毛上吻个遍。
“他们给你自由,我不想给,你男人原本就不是好人,为了得到你,我假装靳原绑架你,那五天是我最不后悔的五天,因为我爱你,我爱你”
沈斯南一遍遍重复,“从前爱你,十五年间爱你,此时此刻爱你你知道我们正式在一起多少天吗?十九天”
“才十九天,一个月都不到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时间太快”
“你走的也太快”
沈斯南说,“我好像快追不上你了”
温良眼睛不自觉的湿了起来,他睁开眼睛,明明没开灯,四周昏昏暗暗,可温良一眼就看清了沈斯南的眼睛。
因为他在哭。
眼泪一颗颗像寂然黑夜里的星星,是被抛弃的星星,砸下来落在地上就会消失不见的星星。
“不追我了好不好,”温良声音哽咽着,抖的不行,喃喃自语般的在黑暗中响起,“沈斯南,不追我了好不好”
沈斯南视野模糊昏暗,他阖起眼眸,意识开始模模糊糊。
他又发病了。
他怕自己动刀再吓到温良,便起身离开找了根绳子把自己拴在了厨房的水管上。
温良光脚踩在地上追过去,他这回没送沈斯南去医院,从男人衣服里翻出药来,接了杯热水,蹲在沈斯南脚边,哄着男人吃了下去。
温良又去卧室抱过来自己的被子,将沈斯南裹住,他担心沈斯南的状况,便坐在旁边守着。
下半夜,沈斯南醒过来,感觉怀里一片温热。
一低头,怕冷的小家伙已经钻进了他怀里,他们面对面坐着,温良长的小,两手环住他的腰,脸颊压在他的胸膛上沉沉的睡着。
夜漆黑不易视物,所以最会说谎,沈斯南仿佛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说温良爱着他。
哪怕他明知,秋风凄凉,夜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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