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
萧恹漂亮的眼儿微眯了眯,漆黑的眸底像是被一滴墨水晕进去,深不见底。
他不过刚出来一会,她怎么那么不乖?
就该将她关起来才是!
玉白的手指放下掀起的车帘,冷声道:
“回去。”
风信犹豫:
“殿下,那皇上那边?”
毕竟皇上下的是急召呀!
“先把人抓回来再说。”
虽是急召,不过若是真有急事,父皇定是让他的暗卫来找他。
听说昨儿林国公在御书房打滚,苦苦哀求父皇退了和林家的婚事,父皇想必是为了此事才召他入宫。
正如萧恹所想,此刻的皇宫御书房里。
林国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御书房里打滚,为了退这门亲事,他是真的老脸也不要了。
皇上刚下朝,此刻换回更为舒适的便服,他端坐于御案前,看着撒泼的林国公,头疼不已。
“三弟,你何故如此呢?”
箫璋潜龙时,跟宣平侯和林国公私下结拜过。
箫璋是大哥,宣平侯是老二,林国公年纪最小是老三。
以前三人都是好好的,不知为何后来老二和老三总是相互看不上。
这个称呼,自登基后,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
“大哥,昭昭以前还在时,最喜欢的便是太子,可是她如今不在了,太子也到了娶妃的年纪,切不可因不在的人耽搁太子的幸福啊!若是因此耽搁了皇家的亲事,三弟真是罪过啊!”
“朕又不怪你,哪来的罪?”
“大哥啊!三弟……”
还没等林国公鬼哭狼嚎,皇上已经伸手打住了:
“行了别嚎嚎,朕已经下了急召,想来等会太子便入宫了,真是的,一个两个的都让朕头疼。”
正当两人说话时,穿着紫衣锦袍的秦公公踩着小碎步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道:
“皇上,太子跑了……”
“什么?跑了?”
“是的,跑了,刚刚太子已经到了皇宫门口,只见一个侍卫跑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子急匆匆的又走了!还说了,晚些时候再来跟皇上请罪。”
箫璋额头又开始突突的疼,他看向地上的林国公,无奈道:
“三弟,你听到了?”
林国公不肯善罢甘休,他都找了皇上多少回了?
“哎哟,大哥,退婚之事只需……”
林国公话还没落下,箫璋便叹气道:
“三弟,昭昭是你女儿,可是太子亦是朕的儿子啊!那天在东宫偏殿你也看到了,太子心里是有昭昭的,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朕也心疼自己的儿子啊!”
箫璋对于太子的偏爱是有目共睹的。
林国公听到皇上这么说,便知道今天这婚事又退不成了。
“行了, 你先退下吧!朕被你闹得头疼。”
林国公只能先退下。
熏香寥寥,箫璋闻着那香,连着头疼都减轻了许多。
“这是什么香?”
他问道。
秦公公低着头,回道:
“皇后听说最近皇上偶犯头痛,便让人送了这香过来。”
“倒是个有心的。”
箫璋说着,低下头批阅奏折。
而此刻的坤宁坤里。
妆容淡雅的皇后穿着一席淡紫色的衣裙闲闲的躺在一张贵妃椅上,手上拿着一双精致小巧的虎头鞋。
那鞋子不过一寸未到,像是给要出生的婴儿穿的。
虽布料华贵,不过许是年代久了,微微泛黄。
一阵风吹过,皇后撩起眼皮,便看到屏风后多了一道身影。
“娘娘,公子密令,可以动手了。”
声音粗哑又阴柔,让人辨不出男女。
那人说完话,身影便随之消失。
终于可以动手了!
皇后眼里划过一抹癫狂的兴奋,她宝贝的用脸蹭了蹭那双虎头鞋,然后放回木盒子里,将盒子放进暗格,起身去膳房给皇上做了解暑的绿豆汤。
御书房门口,看到皇后过来,秦公公立刻进来通报:
“皇上,皇后娘娘过来送汤,可要见。”
箫璋停下手里的笔,道:
“让她进来吧!”
当看到皇后穿着一袭藕粉色的衣裙端着绿豆汤进来时,箫璋有片刻的恍惚。
“皇后怎的过来了?”
皇后笑了笑,带着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俏皮:
“天气闷热,臣妾怕皇上在这里批阅奏折闷坏了,特地熬了解暑的绿豆汤过来跟皇上一起喝,臣妾没有打扰到皇上吧?”
“已经打扰到了。”
箫璋如是说。
“那臣妾不管,这个是臣妾炖了一个时辰绿豆汤,等皇上吃完了臣妾才走。”
说着,皇后盛了两碗绿豆汤,一碗递给皇上,一碗自己喝。
她端着碗墩墩两口就喝完了。
箫璋看着她的样子,哑然失笑。
拿起勺子也吃了起来。
绿豆汤是炖过之后又冰镇过的,凉凉的,吃着很是爽口。
“皇上头疼可是好些了?”
“有皇后送来的香,好多了。”
“臣妾最近在学推拿之术,通过按摩可以让人全身舒畅,臣妾给皇上按按。”
大部分的时候,皇上对于皇后的一些小要求都是尽量满足。
听到她的话,便点了点头。
箫璋靠在椅子上,享受皇后的推拿。
皇后的推拿之术确实很好,不止他的头疼立刻缓解了,全身都松懈下来,昏昏欲睡。
“皇上,臣妾这个力道可还行?”
见箫璋不答话,皇后低头一看,才发现箫璋已经睡着了。
皇后撤回一只手,捏住手上的玉镯。
那玉镯裂开一条细缝,一条细如发丝的银虫绕过她的指尖直接钻进箫璋的太阳穴里。
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箫璋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过皇后的手,眼里布满杀意。
皇后手腕巨痛,眼睛一红,楚楚可怜:
“皇上,可是臣妾弄痛了你?”
瞧着被吓到的皇后,箫璋敛了手中的杀意,道:
“出去。”
“是。”
皇后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出去,看上去很是委屈。
箫璋看着皇后的样子,皱了皱眉,皇后温良,是他多心了……
……
一辆马车在路上疾驰行驶,马车里传来男人低沉醇熟的声音:
“派人守住各个出城口,发现人直接抓起来。”
“是,殿下……”
……
林昭月出了东宫,还没来得及享受自由,就被人劈晕了。
青竹接过林昭月,执剑指向他。
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看着青竹警惕的样子,开口道:
“我不是来杀你的,公子密令,若是小姐能活着从东宫逃出来,她便能活!”
青竹皱着眉头,道:
“什么意思?”
他只是公子的暗卫,只传达信息,并不知道公子的计划,更不会去揣摩公子的心思。
“你只需要知道,其他不该管的别管。”
那黑衣人顿了一会,继续道:
“公子还交代,若想你弟弟和小姐安然无恙,等萧恹找过来后,便弄碎小姐手上的手镯。”
黑衣人说完,脚尖一点,便离开了原地。
青竹看了一眼林昭月手上的玉镯,面上没什么表情。
她只在乎弟弟和小姐的命,至于公子想要谁死,天下乱不乱,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想起黑衣人刚刚的话,青竹伸手摸向林昭月的脉搏,眉毛瞬间狠狠的皱了起来,是将死之人的脉象。
真是狠!
为了得到这天下,公子什么都可以舍弃,就算他让她护了小姐多年。
林昭月幽幽转醒,摸了摸酸痛的后脖颈。
“小姐,感觉怎么样?”
林昭月摇了摇头,道:
“没事,就是脖子有点酸,刚刚是怎么了?”
“遇到个小毛贼,见我们穿着像富贵人家便想劫钱,不过已经被奴婢打跑了。”
青竹说得很真诚,没有一丝说谎的痕迹。
林昭月哦了一声,道:
“我们继续赶路吧!要是被太子发现,关闭了城门,那我们插翅难飞了。”
青竹点头嗯了一声。
耳边却听到有马蹄声正在往这边赶来。
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林昭月虽中了毒,脚下的步子却一点都没有慢。
她不想被萧恹抓住,不想留在京城。
然而,两人刚匆匆忙忙的出了巷子,便被侍卫团团围住。
她心中咯噔了一声,听到马蹄声,侧头看去,便看到一辆马车往这边行驶过来。
车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四爪蟒图案,车顶上黑色的绸缎流苏随着马车的行走而不断摇晃,
拉车的马匹高大威猛,毛发柔软光滑。
这是萧恹的马车。
林昭月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她没想到萧恹来得这般快。
马车停下,一双玉白的手挑起车帘,露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来。
蟒袍墨发,面容清疏,漆黑的眸底一片幽深。
萧恹下了马车,缓缓朝她走来。
一股寒气自他身上散开,带着极强的威压,铮然凛冽,让人险些透不过气来。
就连侍卫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自觉让开一条道。
“昭昭,过来。”
他说这话时,那双黑眸直直的盯着她。
林昭月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没动。
见她无动于衷,萧恹转了一下手中的玉扳指,抬脚朝她走过来。
青竹走到林昭月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萧恹看着青竹,漆黑的眸子敛着杀意。
他让她可自行选择去留,但不包括带走林昭月。
萧恹可以容忍林昭月一步一步的踩着他的底线,但别人,不可以。
掌心凝聚内力,萧恹的身子快如幻影。
青竹眼睛微睁,伸手握住林昭月带着玉镯的手,刚使了巧劲,整个后背便被萧恹重重一击,青竹整个人直接被打飞,重重的撞在后面的柱子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林昭月都还没看清萧恹什么时候出的手,青竹的身子便直接飞了出去。
林昭月脸上一白,见他还要过去,赶紧伸手抓住他:
“殿下,是我让青竹带我出来的,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求你放了她!”
一只红色的蛊虫从玉镯的裂缝钻出后,便迫不及待的钻入萧恹的皮肉里。
萧恹看着林昭月牵着自己的手,停住了脚步,吩咐道:
“将她押回地牢,严加看管。”
“萧恹……”
林昭月刚想要给青竹求情,便被萧恹冷声打断:
“你越帮她,孤便罚得越重。”
敢将她带走,真是不知死活!
林昭月听到萧恹的警告,到嘴的话在舌尖上滚了一圈后又咽回肚子里。
只是抓住他的手越发用力,就怕她一个松手,他又去打青竹。
萧恹感受到手中的力度,抿紧的薄唇紧了紧,脸色有些可怕:
“昭昭,别再挑战孤的耐心,把孤逼狠了,孤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着,他垂下头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比如,在你身上打上孤的烙印。”
听到烙印两个字,林昭月浑身轻颤。
这种事情,她相信这个疯子能做出来。
见她怕了,萧恹这才伸手,将人抱上马车。
雷声大,雨点小。
以刚刚殿下的气势,风信都以为殿下找到林二小姐后会直接杀了她。
结果……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骂。
“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春猎后殿下变得怪怪的?”
比如突然对林姑娘情根深重,比如对之前他格外宠爱的柳姑娘冷漠了许多。
风信想想,他好像好久都没见到柳姑娘了。
沈言舟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后,跟了上去。
风信:……
上了马车,萧恹一直绷着脸,没说一句话。
林昭月一直很忐忑,不知道萧恹会怎么罚青竹。
直到马车快到东宫,萧恹才开口道:
“这次孤不追究,再有下次,孤连你也不放过。”
说着,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进了东宫,又叫李老过来给她检查身体。
确认她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走进来。
萧恹知道是李老师父有消息了,看了一眼座位上的林昭月,伸手接过侍卫手中的纸条。
刚展开,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用力,指骨都泛着白。
只见上面写着:
比岳峰被烧,边有容死无全尸!
李老知道是自己师父的消息,但见萧恹的表情不对,开口道: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恹只觉喉咙干涩,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李老看。
李老看着纸条上的内容,眼睛一寸一寸睁大,满眼的不可置信。
师父,死了?!!
怎么可能,师父怎么会死?
师父向来都是与人为善,为什么会有人去烧山?
“师父!”
巨大的悲痛在李老的胸腔里横冲直撞,他双目血红,突然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萧恹让人将李老抬了回去,又让人去请了宫里的太医。
他看着迷茫又无措的林昭月,伸手将人揽在怀里,半响才哑声道:
“昭昭不怕,就算寻遍天下名医,孤也会解了你这一身毒。”
林昭月不怕,她已经有些可以接受自己将死的事实,只是她发现,萧恹的身子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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