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月垂在两侧的手紧了紧,对上林开济的视线,点了点头。
马车在两人面前停下,林开济率先上了马车,继而朝着林昭月伸出手来。
“来,昭昭,大哥牵你。”
男人墨发半绾,一身青蓝锦袍,腰间的玉佩随着晃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深刻的五官,浅青色的狐裘衬得他面如冠玉。
指骨分明的手朝她伸来,眼底带着浅淡的宠溺笑意,看上去就像是宠爱妹妹的大哥。
林昭月迟疑了半晌,才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看着自己手中那只细白又软乎的手,林开济合上手掌,将其握在手中,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上了马车,他自觉的松开了她的手。
马车晃动,林昭月掀开帘子,看向高高的城墙。
“昭昭是在等什么人吗?”
旁边的林开济开口出声,一边闲适的给她剥路上给她买的糖炒板栗。
“没有。”
林昭月收回视线,刚放下帘子,一颗完整温热的板栗便递到她面前。
她看着那板栗,伸手接了过来。
吃了几颗,林昭月便不住的打着哈欠。
林开济停止手中的动作,看她:
“困了?”
细软的沙子被车轮碾过,留下深深的痕迹。
马车很平稳,再加上马车里厚厚的地毯,软乎得确实让人忍不住犯困。
“有点。”
林昭月说着,用手捂着嘴,靠在马车上,样子看上去困得不行。
“困了便睡吧!”
林开济开口,将软枕递给她。
林昭月接过软枕,靠在上面,侧过脸,闭上眼睛,细白的手一直放在袖口上,只要她一动作,就能取出银针。
她不明白林开济到底想干什么,从昨晚的各种试探和监视来看,她不确定林开济知道什么还是只是怀疑。
闭上眼睛控制呼吸。
林昭月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均匀的呼吸传来,林开济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她身上。
看着睡着的少女,眸光微深。
马车距离边境线越来越近。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马车外传来喧嚣的声音,马车极速停止,林昭月瞬间就被晃“醒”了。
林开济伸手扶住林昭月,皱着眉头冷声道:
“怎么回事?”
外面传来凌肃的声音:
“公子,有山匪拦路,对面人很多。”
林昭月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全是人,起码两百多个。
她们随行的护卫不过五十人。
林昭月刚要起身往外走,林开济便拉住了她:
“别出去,凌肃会解决的。”
外面刀剑声响起,坐在马车里,林昭月都能听到血液喷涌的声音。
“我去看看阿姐和阿娘,他们会害怕的。”
说着,林昭月起身,刚走出马车,一个巨大的铁球便朝她砸了过来。
她条件反射的闪开,巨大的铁球砸在马车板上,那马车板立刻被砸成了碎片。
还没站稳,便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传过来。
“哎呦呦,还是个美人!”
“还好刚刚没打中,否则这水灵灵的美人就变成了一堆肉泥,那多可惜呀!”
随着那人话落,周围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还没等那人笑完,一颗栗子自马车飞起,裹挟着雄厚的内力,直入那壮汉的喉咙。
壮汉手中的铁链应声落地,双手捂住脖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的盯着那马车,高大的身子,瞬间倒在地上。
林开济从马车里飞奔出来,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
林昭月只是看了林开济一眼,便跳下马车,快步走向前面停着的马车上。
马车里,林夫人将林晚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车帘被掀开,林夫人警惕的看着那帘子,握紧了手上的匕首,待看到是林昭月时,才放松下来,确认她没事后,开口问道:
“昭昭,这是怎么了?”
“遇到山匪,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
说着,林昭月进来,手中的银针在林夫人和林晚的头上扎了两针。
林夫人不明所以:
“昭昭,你这是做什么?”
“没时间解释那么多,等会阿娘和阿姐抓紧马车。”
最初的疼痛过后,身上那种沉痛感瞬间消散,整个人变得轻松了许多。
林夫人刚还想问什么,林昭月已经掀开帘子退出马车。
她夺了一个侍卫手中的刀,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手握缰绳,一枚银针狠狠的扎进马屁股上,马儿吃痛的跑了起来。
马车飞跑,林夫人立刻明白了林昭月的意图,她担忧道:
“昭昭你大哥还在后面呢?”
“大哥身手好,我们留下来只会拖他的后腿,不如先冲出重围。”
林夫人听到林昭月的话,想想也是,便没有再说话。
那些山匪看出林昭月想逃,立刻有人冲出来想要拦住她,林昭月手握长刀,冲出来一个,她便砍一个。
鲜血喷涌,鲜红的血液溅到她纯白的狐裘上,犹如雪花上掉落的梅花。
那张清丽的脸上带着杀意和冷酷,跟以往娇俏的娇娇女完全不同。
马车很快冲出重围,林昭月架着马,一次也没有回过头,更没有丝毫的犹豫。
林开济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眸光突然变得很冷。
手中的动作暂停,跟他交手的人见林开济停下动作,眼神迟疑了一下,继而举起大刀便朝他挥了过来。
还没打中人,就被一旁的凌肃抬脚将他踹飞。
“没眼力见的东西。”
说着,凌肃看向一旁的林开济,道:
“公子,再不动手,小姐真跑出去了。”
林开济没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辆飞驰的马车,就在林昭月要冲出山谷时,他抬了抬手。
凌肃会意,抬起手放在嘴边,嘹亮的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在山谷回响,地面微微震动,突然山坡上,一群黑衣人手持弓箭对着她,拦住了她的去路。
若是她再硬闯下去,那些弓箭手就会将她射成筛子。
林昭月紧急拉住缰绳,马儿感受到缰绳的拉力,鼻子吃痛,前蹄高高的扬起来,发出长长的嘶鸣。
马车被迫紧急停止,惯性的往前一冲,林夫人和林晚的身子直接跌在马车里。
马儿感受到了杀气,眼神里布满了惊恐不安,身子亦是不安的动来动去。
林昭月转过头去,那些山匪和护卫已经停止了打斗。
林开济就站在人群中间,那样的看着她。
隔得太远,她看不见他眼里的神情,只是觉得周身一片寒冷。
林昭月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凌肃牵了一匹马过来,林开济握着缰绳,轻轻一跃,便翻身上马。
靠近了人儿,他开口道:
“昭昭,你跑什么?”
“我这不是怕拖大哥的后腿,就想着带阿娘和阿姐先冲出去,再找找援兵。”
她一脸真诚,完全看不出一丝心虚或者害怕的情绪。
果然,宴之说得对,她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
“哦?是吗?”
林开济反问,那双眼直直的盯着她,似是审视,又似是早就看清了她的内心,等着她主动坦白。
“当然是这样了!”
见她到现在还在装傻,林开济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失望。
他看向她身后的马车,道:
“既然是这样,现在已经没事了,昭昭过来,你不认得路,让凌肃驾车。”
看着她手上沾血的长刀,林开济眉毛微微一拧,开口道:
“把你手上的刀丢了,脏死了,手上都是血。”
林昭月抿了抿唇,沉默半晌,依他所言,松了手上的刀柄。
刀从她手上脱落,白嫩的手心全是鲜红的血,她抬手,将血全抹在马背上。
染血的长刀掉在沙子上,鲜血一下就被泥土吸了个干净。
后面马车上的林夫人和林晚听到外面的动静,疑惑的掀开车帘,探出头来。
看着已经停止打斗的双方,还有围着她们密密麻麻的弓箭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开济,这是怎么回事?”
林夫人开口问。
林开济只是扫了一眼林夫人,没有回答她的话。
林开济从来没有这般无礼过,林夫人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林晚看着这奇怪的氛围,心里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林开济看着林昭月,又开口喊道:
“昭昭?”
林昭月捏着缰绳的手指骨泛白,她没有下马,而是驱马往林开济的方向来。
林开济挑了挑眉,就那样坐在马上看着她。
等她离他有三步的距离时,突起狂风,少女脚踢着马背,一跃便跃上了他的马,她手中的银针直抵他的喉咙,表情冷肃:
“林开济,放我们走。”
众人被林昭月的举动吓了一跳,唰的一下,全都拔出了刀,当下就要冲过来。
林开济摆了摆手,所有人全都驻足在原地。
林开济收回蓄了内力的掌心,刚刚在她跃起的一瞬间,他完全可以打她,可是想着她那娇弱的身子骨,若是真挨了他那一巴掌,估计肋骨能全部断掉,要养许久,终是不舍。
他这人杀人如麻,没有耐心,也没有什么慈悲之心,凡是挡他路的,不管是何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除掉。
只有她,他一次又一次的忍耐……
林夫人看到林昭月的举动,整个人彻底傻了!
昭昭,这是在做什么?
挟持她大哥?
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昭昭,你在做什么?怎么回事?还不放开你大哥!”
林开济听到林夫人的话,嘴唇一弯,对着身侧的林昭月道:
“昭昭,没听到阿娘说的吗?还不把大哥放了,你再闹也要有个限度。”
林昭月看着对于她的威胁视而不见的林开济,手中的两根银针刺入他的皮肤,瞬间,豆大的血滴便滴了出来:
“银针上有毒,两个时辰没有解药的话,你会死!林开济,我再说一遍,放我们走!”
脖子上的刺痛传来,她针上有毒,那痛感能立刻麻痹所有的感官,林开济能明显的感觉到四肢很快便不能动了。
那双深沉的眼睛里闪过浓浓的失望很快又被寒意覆盖。
这些年他对她的好,全当喂狗了!
他看了她半响,收回视线,目光看向林夫人和林晚,冷冰冰的下令:
“将她们二人杀了!”
凌肃得了命令,直接跳到马车上,长剑直抵林夫人的喉咙,没有犹豫,锋利的剑直接穿透林夫人的皮肤,一条细细的血线从林夫人的皮肤渗出,林昭月瞳孔猛缩,大叫道:
“不要,住手。”
凌肃自然不会听她的命令,看向林开济。
看着无动于衷的林开济,林昭月控制不住的掉眼泪,声音沙哑、愤怒:
“林开济,阿娘养了你二十几年,你没有心的吗?”
林开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冷笑道:
“林昭月,你又何曾对我有过心?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我没有给?哪一次你闯了祸不是我给你擦屁股?我救了你多少次?可你顾念了吗?还不是说下毒就下毒?”
“你的毒能不能杀死我不一定,但是,她们两个,一定会死!”
林昭月心如死灰:
“林开济,你当真这么无情?”
“是你先背叛我的。”
他的声音冰冷至极。
说着,看向凌肃,薄唇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杀。”
还没等凌肃动手,林夫人直接先晕了过去。
“阿娘……”
林昭月担忧的喊着,一分心,林开济抓住机会,用了十成的内力冲破身体的麻痹,一抬手,直接将人劈晕……
……
林昭月再次醒来时,只觉浑身无力,身体软得像面条,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熏香。
“小姐醒了,快去通知公子。”
旁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她抬眼一看,便是在大将军林开济派来监视她的丫鬟。
她果然是林开济的人。
林昭月脑子昏沉,头疼欲裂,她想要伸手拍自己的脑袋,却做不到。
“我阿娘和阿姐呢?”
“她们没事。”
林开济匆匆进来,挥了挥手,示意那丫鬟退出去。
林昭月看着他,眼神很冷:
“我要见她们。”
“大哥说了她们没事就没事,大哥可不像你,满嘴谎话!巫医说了,那根本就不是毒药,不过就是一个强效麻痹药!”
说这话时,林开济的眉眼透着愉悦。
她并不全然无情,心底还是有他的,不管是兄妹之情还是其他,终究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他强行冲破麻痹药的药效,内力受损,如今只有七成。
“你不是我大哥,林开济,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大哥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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