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逐渐轻盈,风沙剐蹭着脖子,林昭月赶忙伸手扯住衣袍盖住两人。
萧恹的外袍够长,够大,完全能够包住两人。
这是要命的事情,林昭月很谨慎。
衣角揪得很紧。
她用衣服将两人包着,两人离得很近,视线昏暗,尽管看不清彼此,却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闭眼,别看我。”
一片嘈杂声中,她的声音传过来。
他的视线太过炙热,尽管她看不到,却能明显的感觉到。
萧恹无声的笑了笑,收紧手中的力道,完全将她拢入怀中,将她的头摁在怀里,替她阻挡大部分的沙石攻击。
身体失去重量,强烈的气流像是要把他们的身体撕成碎片,四肢都在撕扯着,只能尽量蜷缩着身体,减少被撕裂的面积。
他们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裹挟着,随着风的方向不停地旋转翻滚。
被风吹进来的沙石不停的拍打在他身上,萧恹闷哼一声,将林昭月更紧的抱在怀里。
他不知道他们会被带到哪里,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生还,至少,抱着她一起死去,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风信看到萧恹抱着林昭月冲向龙卷风,包好自己的头部,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很快,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那“妖风”中。
那妖风越走越远,身后传来影卫的厮杀声:
“杀!”
“杀……”
林开济没有犹豫太久,道:
“跟上,要来不及了……”
说着,他脱下外袍,也进了旋涡。
凌肃紧随其后。
其他人见公子也去了,面面相觑,半响,所有人都脱下外袍,放下手里的战刀,裹着头部也冲了进去。
那些人远远的只看到林开济他们所有人都冲进那妖风里,脚步一顿,不可思议道:
“他们是疯了吗?”
“那妖风是会吃人的……”
他们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垂天而降的妖风越卷越远。
等庄明修赶到时,萧恹、林开济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目光一凛,凌厉道:
“人呢?”
全场安静,过了半响,才有士兵指着那已经快要看不到的龙卷风颤抖道:
“已经被那妖风卷走了。”
那人话刚落,便有人支支吾吾道:
“好像……好像是他们自觉跑进去的,不知生死。”
自觉跑进去的?
如果没有把握,依主公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定是想拿他和赵子赫的人头给他陪葬,而绝不是这样去送死。
“那妖风厉害得很,被它卷进去,必死无疑的,二公子不用担心。”
赵子赫赶上,听到了事情的经过,皱了皱眉,而后道:
“那妖风确实厉害,能活下来的,至今没有见过,他们也只是赌了一把,只是很可惜,萧恹手中的神器配方没拿到。”
看着神色凝重的庄明修,赵子赫道:
“行了走吧!谁知道会突起妖风呢,林开济自己找死,太子不会怪罪我们的。”
看着少了一大半的人马,林宴之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左右扫视未见林开济、萧恹等人的身影,开口道:
“人呢?”
庄明修从马上下来,跪在地上请罪道:
“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
林宴之眸底瞬间裹上冰寒,眼神阴鸷:
“你们别告诉孤,那么多人还让他跑了?”
察觉到林宴之有发火的征兆,赵子赫撩开衣袍也赶忙跪了下来,道:
“太子不必担忧,虽然我们没有抓到主公……”
赵子赫刚说到主公两个字,林宴之刀子似的眼神便直直地朝他扫了过来,他脊背发凉,赶忙换了口:
“虽然臣等没有抓到林开济那逆贼,但是他们被妖风卷入其中,也活不了了!臣等办事不利,请太子责罚!”
说着,赵子赫便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庄明修微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什么,就被赵子赫捅了捅手臂,他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磕下头来。
若是他们说是林开济他们自己跑进去的,他们没能阻止他们,便是他们自己的失职,会被处罚。
林宴之想起刚刚那阵几乎能将天地吸进去的妖风,看了他们半响,开口道:
“罢了!这妖风突起,也怪不得你们!当务之急,便是去找他们的下落,务必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老三,寻人的任务便交给你,即刻派人四处搜寻,一旦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立刻上报!”
“臣领命。”
“回城!”
林宴之调转马头,朝着出口走去。
其余的人跟上去,月光如雪,照着满地的尸首,格外的渗人。
众人走了许久,却没能走到出口。
人群中,有人感到怪异,道:
“我记得我们进来时没有花这么长的时间,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走出去?”
“我怎么感觉我们一直在原地绕?周围的沙峰都是一样的。”
“奇了怪了,难不成是遇到了鬼打墙?”
那人刚说完鬼打墙,狂风吹来,死城内又响起婴儿般的笑声,老人的叹息声,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林宴之自然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之说,他看向庄明修,道:
“老二你带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太子。”
庄明修领命而去,一边走,一边让属下拿着尸体的头朝着一个方向做标记。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众人见他们还没回来,开始不安起来。
“二公子怎么还没回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该不会是……”
听着他们谈论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林宴之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随从,随从会意,立刻大声训斥道:
“全都安静的等候,太子乃真龙血脉,有太子在此,鬼神也不敢冒犯,谁要是再乱嚼根子,便直接割了谁的舌头。”
那随从话落,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哒哒的马蹄声自他们身后响起,所有人立刻毛骨悚然。
因为他们都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所有的人都跟着大部队在一起,后面根本没有人。
就在众人呼吸屏气的转过头去看时,来人却是庄明修等人。
众人本该松一口气,可是此刻表情却越发的凝重起来。
明明刚刚二公子是从前面走的,怎么会从后面出来?
庄明修皱了皱眉头,上前走到林宴之面前,汇报道:
“太子,死城内有一种阵法,在夜晚会迷惑人的感知方向。”
“可有解法?”
“这阵法太过古老,臣也只是听说过,臣建议,明日一早再启程……”
……
太阳初升,晃得人的眼睛不舒服,周身却是更冷了。
林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林夫人正直直的盯着宁一看,眼神很奇怪,很像母亲看孩子特有的慈爱。
不过阿娘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眼神看他们了。
“阿……”
林晚嘴里的娘字还没有说出口,林夫人便朝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好像是怕她打扰到宁一。
林晚:……
不知道的,以为宁一是她的儿子。
不过宁一身受重伤,需要休息,现在已经没有人追杀他们了,他要多休息才是。
“阿娘,你昨晚怎么没叫我?”
“阿娘不累,嘘,不要说话,小公子在休息,饼已经烧好了,你饿了的话先垫垫肚子。”
不过尽管她们已经放低了声音,宁一还是被吵醒了。
宁一看着升起的太阳和身上的裘衣,眼神迷茫。
“小公子,你醒了?”
“衣服?”
“哦!是我的衣服,你睡着了会着凉,便先给你披着。”
宁一哦了一声,将衣服叠好递给林夫人。
林夫人看着那裘衣道:
“我不用,你身上的衣服本就单薄,又受了伤,若是着凉的话,会生病的。”
宁一被林夫人关心,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说不上来。
心里有种热乎乎的,但又感觉酸酸的。
他不喜欢。
他举着那裘衣,道:
“我不需要。”
宁一只是单纯的想说他身体强壮,不需要穿那裘衣,可是听在林夫人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见他拒绝自己的好意,她眼眶酸涩得厉害,可是心里还是安慰自己。
没事的,他现在也不知道,而且也并不是就确定他就是她的亲生儿子。
林夫人接过那裘衣披上,又讨好的献上烤好的饼:
“热乎的,你吃!”
见宁一接过去,林夫人心里终于开心了一些。
宁一吃什么东西都很快,三两口就吃完了。
林夫人又递给他一块饼。
“我们这还有,你身体消耗大,需要力气,要多吃。”
宁一看向火堆里,那里确实还烧着两块饼,他犹豫了半晌,接了过来。
见宁一吃饼,林夫人状似无意道:
“小公子,你是哪里人?家住在何处?你父母是什么人?他们叫什么?是做什么的?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林晚:……
阿娘这不刻意未免也太刻意了一些。
而且问这些问题,莫不是阿娘看上宁一了,想撮合他们?
不是昨儿才说不催她们成亲了吗?
林晚瞬间觉得嘴里的饼都不香了。
她轻咳了一声,林夫人没反应,她又咳了第二声,林夫人扫了她一眼,在她轻咳第三声的时候,倒是宁一开口了。
“她不舒服。”
林夫人这才注意林晚,道:
“你感冒了?”
林晚朝着宁一歉意的笑了笑,拉着林夫人就走到一边。
她瞄了宁一几眼,小声道:
“阿娘,你不要看到一个不错的男生就撮合我们,这种事情是要讲究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林晚的话还没说完,林夫人倒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撮合你们?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把你这不该有的想法收回去听到没有?”
林晚:……
还没等林晚说什么,林夫人又拍了拍她的肩,道:
“收回去,你们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我也不允许,听到没有?”
林晚只能愣愣的点头,看着林夫人的背影,不自觉的挠了挠头。
难道阿娘真的转性了?
林夫人到的时候,宁一已经将那块饼吃完了,他指着火堆旁的饼,道:
“你吃。”
林夫人听到宁一的话,自觉将这当做宁一对她的关心,立刻喜笑颜开起来:
“哎,好,我吃。”
林夫人坐下,又道:
“我刚刚问的问题,小公子还没有回答我呢。”
宁一眼神深了深,道:
“不知道。”
林夫人吃饼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他。
这些都是每个人的基本信息,怎么会不知道呢?
也或许是他的隐私,不方便说。
林夫人刚想说要是不方便回答的话便不用回答,宁一这时却开了口:
“我只有一年的记忆,其他的,我记不起来。”
可是这些年从来没有人过来找过他,他想,他或许是个孤儿!
只有一年的记忆,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只有一年的记忆呢?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敢想象,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他吃了多少苦……
“你哭了?”
宁一不明白林夫人为什么会哭,或许说他根本就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哭。
伤心会哭,难过会哭,开心也会哭……可这些,在他仅存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过。
“你为什么会哭?”
林夫人伸手擦了擦眼泪,道:
“饼太烫了。”
宁一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林晚过来,看到林夫人哭,也觉得奇怪:
“阿娘,怎么了?”
林夫人摇了摇头,没说话。
林晚又看了宁一几眼,他神情坦然,看上去也不像是欺负阿娘的样子。
宁一知道林晚在看他,心里没什么感觉,只是指着另一块饼道:
“你也吃。”
反正除了主子、风侍卫、涂大夫,对了,还有刚认识的林姑娘和李大夫,别人一直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就像在看什么稀奇的物件,他已经习惯了。
林晚依言默默吃饼。
等她们二人吃完,宁一立刻站起身来。
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两人一跳,林夫人道:
“小公子怎么了?”
“走!”
宁一说着,伸手就开始夹起她们。
林夫人:……
林晚:……
林夫人赶忙道:
“小公子是有人追过来了吗?”
“没。”
“竟然没有,那小公子不要着急,包袱还没拿,先拿包袱。”
“要救人。”
林姑娘说了要带她们去沿海,他出了边境就给沈公子写求救信,再将她们二人带去沿海。
宁一说着,脚尖一勾,那包袱便直直的落在他的脖子上,脚尖点地,很快就没了踪影……
……
北洲城。
一栋花楼里,一女子发了极大的火,各种昂贵的花瓶字画全被她撕碎砸烂。
“该死的叶帝肆,竟瞒着我偷偷行动。”
这两年,她帮了他多少!
如果没有她,七公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归顺他?
她跟他说了,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她只要萧恹,可他居然……毁了他们两人的约定!
女子想着,越想越气,抬起一旁的花瓶,又重重的砸了下去。
跪在地上的女子头磕在地上,碎瓷片从她们脸上划过,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可她们压根不敢出声。
“叶帝肆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郡主,太子还未回来。”
女子攥紧拳头,她不知道叶帝肆还想玩什么花样,可是她已经等不及了,命令道:
“吩咐所有人,去找萧恹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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