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里路,蹬三轮的小伙子吭哧吭哧蹬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南锣鼓巷。
一路上,陈泽骑着自行车与之保持匀速,肖红坐在后面,遇到上下坡,两人还时不时下车帮忙推车。
南锣鼓巷边上的家属院,名义上属于轧钢厂,但里面住的人很复杂,不全是轧钢厂员工,有附近医院的医生,护士,有学校的老师,有街道的工作人员
轧钢厂的员工还占不到一半,据说当初修的时候,是好几个部门一起出钱,出力,出地,由轧钢厂牵头。
家属院不属于特级单位,门口站岗的不是特勤,只是一个厂里退休的老员工,还有三个小年轻。
陈泽跟看门大爷打过招呼,领着三轮车进了家属院。
家属院变化很大,小路绿树成荫,八年前种下的树种,都已经变得枝繁叶茂。
红砖铺成的小路,已经看不出红色,红砖上覆盖湿润的黑泥,阴凉处甚至有淡淡青苔成片。
很有传统老小区的感觉。
肖冉坐在三轮里面,枕着鱼干,望着天空中的绿叶,时不时爬到车帮去瞧花坛的里的花儿,水池里的金鱼,一栋又一栋楼房,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进来吧。”
陈泽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请几人进去。
“爷们儿,厉害啊,能在这儿分到房子,干部子弟?”
蹬三轮的小伙子倒是挺热心,还帮陈泽把东西搬了上来。
看到陈泽家在这种老小区时,十分羡慕,因为这种第一批小区,早些年都轮不到普通工人,名额早就被干部们分完了。
“没有,普通家庭,平头老百姓。”
陈泽随口解释了一句,不过看对方的表情,明显是一点儿也不信。
陈泽也不再解释,转身对身后抱着大包小包的肖红肖冉姊妹说道:
“东西放屋子里都行,生活用品我前两天出去买过一次,你们看看还缺什么不缺,缺的话一会儿咱们一会儿下楼再去买点儿。”
肖红和肖冉进了房间,房间不大,一室一厅,客厅大一点,有一个小厨房,没有卫生间,约么四五十平米,没有公摊。
“房间不大,客厅我收拾了一下,又放了一张床,应该能住下,就是有点急。”
这个房子肖红也是第一次来,之前她到京城都是住陈花花的屋子。
“不挤,不挤,能找到这样的房子已经很好了。”肖红对这房子十分满意。
屋子里柜子,餐桌,书桌这些都不缺,甚至还有点多,都是上好的木料,柜子用得就是陈泽十几年特殊时期前淘来黄花梨木,当时有相当一部分都存放在这里。
屋子地面是水泥地,被陈母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肖冉都不好意思下脚,背着麻袋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没来得及找房子,自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自家人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陈泽解释道。
“自家的房子?”“家里给你准备的婚房吧!”“唉,这么好的房子让我这太太住了,都糟蹋啦。”
“奶奶别这么说,房子不就是给人住的嘛!”
“冉冉,东西放门口就行。都是自己住,没那么多讲究。”陈泽取过麻袋,随手放在门口鞋架旁。
“肖红,你带小冉和奶奶熟悉一下。”陈泽交代了肖红两句,蹬三轮的小伙子还在门口等着结账呢。
当然萍水相逢,他也没有什么和对方深入交流的,结过帐,递了个烟,礼貌地寒暄两句,就送对方下楼了。
“走廊头那是热水房,这边是厨房,你们要是自家做饭的话,回头我领您去趟菜市场。”
“门口有早餐店,也不贵,不想做饭了,或者冉冉上学来不及就在门口吃也可以”
热水房,不仅能接热水,还是一个澡堂,不过这个时间点是上班时间,楼里的人不多,热水房并没有什么人。
肖红紧紧地抱住陈泽的腰。
一米七的个头,在陈泽面前仍旧矮一头,小鸟依人地把头埋在陈泽宽广的胸膛。
清新的秀发,光滑柔顺,像个小猫一样,在陈泽的怀里乱蹭。
小别胜新婚,两个年轻的身体都有些情动。
尤其是陈泽,憋了这么多天,强壮的身体被女人的弄得有些浑身燥热。
但考虑周围的环境,两人并不想寻求这样的刺激,也不想被人绑起来送进局子。
压抑住心中的冲动,陈泽转移话题,
“家里怎么了?怎么把小冉和奶奶都接过来了?”
早上在火车站的时候,提起搬家,他就发现肖红的神情有些不对。
之前在林场分别的时候,肖红并没有提要把妹妹和奶奶带过来,半个月前突然发电报,改变决定说要带妹妹和奶奶也过来,并且让陈泽帮忙找一处房子,当时陈泽就感觉奇怪,追问肖红,肖红说电报不方便讲,说见了面再说。
陈泽也就没有再追问。
他倒也没觉得多养两个人有多麻烦,他如今虽然不是很有钱,但养两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而且,他知道肖红不是要赖上他,肖红是个很独立的女人,即使是两人多年的亲密感情,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请他帮忙。
他猜测肯定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才让肖红决定拖家带口。
“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陈泽去过肖红家,肖红家的亲人不多,除了奶奶,冉冉,就是肖红大伯一家了。
“是大伯?”
肖红大伯一家陈泽几年前也见过,挺不错的一家人,一个人脾气都很温和,对冉冉和奶奶也算照顾,不应该有什么事。
“嗯,是大伯家。”肖红开口说道,神情有些伤感,似乎并不想提这个话题。
“堂哥前年结婚了,大伯母”肖红情绪有些低落,但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事情很简单,老实人家娶了个蛮横媳妇,媳妇不愿跟婆婆住一起,于是盯上了孤儿寡母的二叔家,然后带着娘家人去肖红家闹事,将奶奶和冉冉赶了出去。
当肖红高高兴兴回家,给奶奶和妹妹带了大包小包礼物,推开门,却发现里面并不是自己日思所念之奶奶和妹妹。
而是几个陌生人,在自己家说笑,聊天,住着自己家的房子,吃着自己给奶奶妹妹邮寄回来的东西。
讲到这里,肖红是咬牙切齿。
“我去了大伯和大伯母,她们不让我进门,也不告诉我小冉和奶奶在哪里。”
“最后最后我问了好多人,找了好久,走了好远,才找到了奶奶和小冉找到小冉的时候,小冉和奶奶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肖红回想起起自家找到奶奶和妹妹的时候,看到自己最亲的人睡在简陋的窝棚里时,心中的悲愤,愤怒无法形容。
“他们为了几间房子,竟然还去小冉学校闹。”
“小冉跟我说,她被赶出去后,就跟着奶奶要饭,捡破烂,刚开始有邻居好心,给她们饭,后来一月,两月她们越走越远每天都要饿肚子”
肖红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陈泽, 你不知道,奶奶和小冉瘦成什么样”
肖红已经哗哗啦啦趴在陈泽怀里泣不成声。
“陈泽,我不能再丢下她们!我不能再丢下她们了”
肖红大大的泪眼望着陈泽,陈泽安慰地拍了拍肖红的后背。
“好啦,不哭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俩会照顾好奶奶和小冉的,不会再让她俩吃苦不哭了”
陈泽觉得剧情有些狗血,不知道是他主角光环的影响,还是这个时代这种家长里短过于常见。
不过生活在四合院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看着小脸灰扑扑的肖冉,陈泽心疼不已,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么小就经受这么多苦,也是不容易
陈花花这么小的时候,虽然也不是很好过,但在优渥的家庭条件下,至少能做到衣食无忧,混吃摆烂,不用担心露宿街头,第二天早上饿肚子
陈泽没有问肖红最后是怎么处理,他相信肖红,不会让堂嫂一家落得好。
事实也正是如此,肖红也只是在陈泽面前才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肖红自然隐去了一部分真相,比如她是怎样狐假虎威,唬住当地领导;又比如她是如何把堂嫂一家送回京去,并且让大伯一家名声扫地,受人唾弃。
帮肖红把奶奶和妹妹安顿下来,天色已经很晚了,陈泽干脆就住下了,次日清晨才回家。
陈泽神清气爽,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吃完饭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昨晚去哪了?”陈母狐疑地看着儿子。
“肖红来了,我去接她,把她安置在家属院的楼里了,对了还有她奶奶和妹妹也过来了。”
“她妹妹和奶奶也过来了?”
“嗯,她家里”
随后陈泽跟母亲讲了肖红家里的事。
陈母听后一脸义愤填膺地骂道:“没良心的东西,她娘白把他养那么大了,连自己儿媳妇都管不住,这种白眼狼,窝囊废就该在他小时候溺死在尿盆里把自己亲娘赶出去,亏他们一家做的出来这种人就该断子绝孙”
作为四合院价值观最正的人,陈母对这种事最是看不惯。
同时也对肖红肖冉姊妹更加同情,“这俩孩子也太可怜了”
陈泽见状趁热打铁,
“妈,那个房子,我想着”
毕竟没打招呼就让人搬进了自家房子,尤其是母亲对哪套房子一直念念不忘。
没想到母亲反倒是一点不在意,而是说道:
“住就住呗,房子是你自己的,你想让谁住不用跟我说。”
“我是那种小气的人?”
当然不是一点都不在意,而是在陈母看来,肖红一个女孩子,带着家人来投奔自家儿子,那么这个儿媳妇肯定是跑不了了,在自家未来大孙子面前,一套房子自然算不了什么。
回到家里换了件衣服,陈泽再次骑自行车出去。
本来这几天要跑经营牌照的,可是因为肖红的事情的耽误了几天,昨天碰头听李肖说,房子已经租好了,李云也已经联系好设计师了,小海还在跟他大伯做思想工作,唯有他这个做大哥的一点进展还没有。
这有些说不过去。
陈泽骑着自行车,先到了东城工商局,找到了一个熟人,问一下了,办理的流程。
得到的答复是:目前是没有这个办理业务。
陈泽又托了个关系,找到他们的副局长,得到的答复是:上面没有指令,他们也不敢做这个决定,找谁都没有用。
这两次碰壁在陈泽的意料之中,也让他认识到了在这个时代办理经营牌照的难度。
不过,他倒也没有气馁,今天过来也就是试试,到底行不行,还得回头问问他的大靠山。
大栅栏,
是京城前门外一条着名的商业街。
广德楼,
位于前门外大街大栅栏街39号。
兴建于1796年清·嘉庆元年,有着悠久而辉煌的历史,是京城现存最古老的戏园之一。
在几十年后,会有一个说相声的小胖子,和爱抽烟烫头的大爷租下这里,作为相声常驻转场。
但这个年代这里依旧是作为戏园子使用,是戏剧演出的场所。
历史上,众多戏曲祖师爷和名伶都在这里施展才艺,如被誉为“徽班领袖”、“京剧鼻祖”、“京剧之父”的程长庚;着名青衣,花衫行当创始人,余氏三子之一的余紫云;京剧梨园世家创始人,梅兰芳的祖父,梅巧玲
陈泽带着老人家来广德楼看戏,想着老人家应该都喜欢看戏。
却没想到,来自闽省的肖红奶奶,似乎对京剧并不是很感冒,甚至都没怎么听懂的样子。
反倒是肖冉和肖红看得兴致勃勃。
东城区,前门东大街11号,是纪念堂所在。
这个时代没有一个来京城的华夏人,不想来瞻仰一下伟人尊容,见老人家最后一面,亲眼看看自家信仰一辈子的那个他。
奶奶也不除外,看完戏,不急着吃饭,就心心念念往纪念馆走去。
与火急火燎的样子不同,到了纪念馆,奶奶却又变了另一副样子,看着那副晶莹剔透,不含一丝杂质的水晶棺,迟迟不敢上前。
最后竟迟疑地愣住,说什么也不愿再上前一步,去看清那副从未亲眼见过,却又无比熟悉的面孔。
1976年9月9日,全国默哀,他从未放下人民,人民也从未忘记他
人们有很多埋怨,埋怨很多人,但没有人会去埋怨他,因为只要是中国人都知道,他时时刻刻把人民放心里,他没有选择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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