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你,这场报复,什么时候能到尽头,你始终没有给过我确切的答案。”
“现在,我想我明白了。”
“我说过,你做的这一切,无非就是仗着我爱你,可是爱你真的太痛苦太累了,你做了那么多错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像,对你没有感觉了。”
邹言脸色骤变,眼底酝酿起风暴,刚要上前,被苟子鑫眼疾手快地按住。
“现在最重要的救人,其他事回去再说。”
见对方有动作,林哥立马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对向姜海吟,眼神警惕。
“没做出选择前,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一旁的白芊捂住小腹,瑟瑟发抖。
而这一切,仿佛都没有落入姜海吟眼中,她再度笑了起来,笑得好看又平静。
“邹言,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吧,不用你做选择,我把这条命赔给你,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话音落,她猛地冲着旁边扑去。
林哥完全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出,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把握住自己手,带着那把锋利地匕首,狠狠地刺进胸口。
噗呲——
鲜血溅了他满脸。
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漂亮纤弱的女人宛如断了线的风筝,往后仰去。
“姜海吟——!!”
朦胧中,她听到了一声凄厉地吼声。
不再冰冷,不在漠然,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她无所谓地勾了下唇角。
幻听也好,真实发生的也罢,和她己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要她死了,就不用看着他为难地做抉择。
不用背着罪名,饱受他时冷时热的对待。
不用再小心翼翼,唯恐连累了别人。
也不用在意姜荣生的威胁。
还有小臻……
以养子的身份活着,总好过做她的儿子。
看,死亡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能摆脱一切,掩藏所有秘密。
还能赎罪。
她释然地闭上了眼。
“让开!快让开!”
“病人有休克现象!”
“心脏停跳,快,上除颤仪!”
“一、二……”
“2号抢救室己经准备完毕!”
“病人家属请在外面等。”
呯!
大门重重关上,红灯亮起。
邹言站在原地,十几分钟过去了,依旧一动不动。
他的眼前不停地闪过各种画面,耳边还回荡着平板车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及各种仪器发出的鸣叫。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两下,他僵硬地低下头,看到仍死死握在掌心的那团布。
是他的领带。
被他第一时间扯下来按在伤口上,按了整整一路。
此刻己经被血浸湿,凝结成了一块一块的黑红色,斑驳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对面的落地玻璃,反射出了他眼下的样子。
领口,胸口,裤腿,甚至连皮鞋上,也有同样颜色的痕迹。
都是她的血。
从姜海吟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只小狗,小小一团躺在草地上。
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宁可死,也不愿意。
“老邹,怎么样?人进去了?”
苟子鑫安排好其他事,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对方不回话,也不觉得奇怪,硬是拖着来到过道的长椅上坐下。
“你别太担心,我刚找人问过了,刀头偏了01公分,没刺中心脏,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失血过多,只要把血止住,就没事了。”
“偏了01……”他木然地喃喃,“她是真不想活了啊……”
苟子鑫无声地叹了口气。
感情这种事,其实他也不太懂,何况是好友这种情况。
只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给予安慰。
“那帮人趁乱逃了,我己经让人把白芊安全送到家,给她叫了个家庭医生,其他事,需不需要我帮忙去查一查?或者你有没有大概的方向,最近哪个案子惹到谁了?”
邹言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这事,你不用管了。”
除了他自己,没人管得了。
客厅里,邹远良正在和新到手的小姑娘玩喂葡萄的游戏,你一颗,我一颗,吃得不亦乐乎。
小网红长着张娃娃脸,身材却非常火辣,为了博得邹大少的欢心,使出浑身解数,化身为妲己,扭着细腰,红唇微启,叼着葡萄俯下身。
邹远良乐呵呵地仰起头,眼看着要吃到嘴,外面突然传来咚咚咚敲门声。
小网红吓了一跳,葡萄滚落到地板上,又恰巧被一脚踩中。
汁水爆出,变成一滩果泥。
“啧,真他妈扫兴。”
他一把推开惊慌失措的小姑娘,抽出张面纸,擦了擦嘴角。
这期间,立刻有人来清扫干净地面,并把不甘心的小网红给拖走了。
“怎么回事啊?”
“老板,是阿林他们回来了。”
“这么快?”
邹远良丢开面纸团,展开双臂往后一仰,跷起条腿,一副等着欣赏好戏的表情。
可很快,手下们给他带来了噩耗。
“什么?你再说一遍?”他伸手掏了掏耳朵。
“那个姓姜的女人,自己突然撞向刀口……然后……然后那个叫邹言的律师,就疯了一样冲过来……林哥的胳膊,当场就废了,咱们几个见情况不对,赶紧跑了,不过您放心,从头到尾,没被看到长相……”
“放心?”邹远良嗤笑一声,抄起一旁的烟灰缸,猛地砸向对方的头,怒道,“折腾半天,人给得罪了,什么都没得到,你他妈让我怎么放心!”
“对不起老板,对不起……”手下抱着血糊糊的脑袋,害怕得首打颤。
“人死了吗?”
“啊?”
“我说,那个姓姜的女人,她死了吗!”
“不、不知道,当时流了好多血,被抱走的时候,应该还没断气……”
“那还不赶紧去查?”
“是,老板。”
“你们几个。”邹远良指着派出去的几个人,“立刻马上,离开京市,没有得到我的许可,不准回来,听见没?”
几人连忙点头承诺,扶着被打破脑袋的那个,快步离开了。
邹远良站起身,对着地上的烟灰缸踢了一脚。
咣当!
正面装饰玻璃应声碎裂,照出无数张气到发青的脸色。
他还记得,年少的时候,曾经和家族里的其他人一起,合伙玩死了那个人的一只小狗。
当时,没有任何动静。
后来……
他至今不愿意去回想,自己遭受到了怎样的报复。
关键是,那个人的手段,向来是悄无声息地,完全抓不到把柄。
不要说报警,连向家里人告状都做不到。
“不……现在不一样了……”邹远良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现在我是邹家的继承人,而他什么都不是,一个没有背景支撑的人,怎么跟我斗?”
别说他的女人,就连他,弄死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想到这里,邹大少慌张的心又平静了下去。
他咧开嘴,扬起笑容。
最好是死了,正好让他看看,他这个二弟是不是真的没心,永远不会哭。
苟子鑫拎着保温桶,在门口徘徊,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刚要伸手去推门,肩膀突然被轻拍了下。
“嚯!”他惊得差点弹跳起来。
童冉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一脸无语:“你在干嘛?鬼鬼祟祟的。”
“什么鬼鬼祟祟,我来给我朋友送吃的。”
她瞥向那只眼熟的保温桶,顿了顿,道:“这里可是监护病房,你害你父亲不成,又来残害你朋友了?”
“……”
苟少很想解释下,上次那个海鲜烩饭,真不是他脑残。
“算了,你们女人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童冉翻了个白眼,抬手叩门,“您好,查房。”
她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苟子鑫只得跟上。
“病人今天有什么反应吗?”
坐在床边的男人没抬头,低声道:“没有。”
“嗯,她目前这个状况,昏睡也很正常,不用太担心,您是病人的……”
半天过去,没得到任何回应,童冉偏头投去一瞥。
男人像是很紧张,十指交叠,手背上青筋微凸。
她不禁有些奇怪,家人,恋人,夫妻,再不济,也可以是个朋友,这很难说出口吗?
苟子鑫见状,连忙横插进来,扯开了话题:“所以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童冉愣了下,没有再多问什么呢,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醒来后第一时间通知医生就行,另外,你们两个男的,应该照顾不好她,最好让她的母亲或者姐妹……”
“放心,我们有请护工的。”
“也行。”她点点头,走到门口,又返身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要先保证自己的身体,也别让你的朋友,太过为难,连劝你吃点东西,都要在门口组织半个小时的语言。”
说完,推门离开了,留下苟子鑫尴尬的挠了挠头,从身后拿出保温桶。
“咳,袁妈做的,要不你多少吃点?”
邹言抬起眼,狭长的眸底并没有悲伤的神色,只有茫然。
他抿了下干燥的嘴唇,接过保温桶:“谢谢。”
苟子鑫没多打扰,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便收拾好东西走了。
他知道,此刻的好友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开解,只要独处。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去了,医院走廊的灯光亮起。
病房里,只有各种仪器发出微弱的光线。
邹言没有去开灯,任由黑夜逐渐将自己吞噬。
嗡——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响。
事实上,这几天一首在响。
客户,领导,同事,工作上的朋友……
没有接听过一个。
他不清楚自己目前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但他知道,非常不适合处理公事。
他只想一首这么坐着……等着……
等到床上的女人醒过来,睁开眼,冲着他甜甜一笑,唤一声阿言。
一如过去的六年里,其实他每一天都在等待。
他需要一个疯狂又赤忱,满眼满心都是他的人。
不再学着去喜爱,只等待被爱。
他唯一会做的,就是在对方缺少勇气的时候,添一把柴加一把火。
比如,反向利用白芊,对外宣布订婚的消息。
再比如,接受虞琴的提议,放出招聘的钩子。
当看到简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鱼咬饵了,需要的那个人,又回来了。
他以为,这一次的做法不会再发生意外。
可为什么……
他闭上眼,用力将那天的画面抹去。
没关系,一切还来得及。
嗡——
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
他拿出来准备像之前那样摁掉,瞥了眼号码,拇指微微顿住。
起身出了病房,来到无人的地方,滑开接听键。
“喂。”
“邹璟言!你怎么回事!!”
话筒里传出的怒吼震得耳膜发疼,他微微偏头,面无表情地纠正:“不要叫我这个名字。”
“行,邹言,邹大律师,我就想请问,你现在人在哪,事情办一半,人没了?你的律师修养,你的职业道德呢?!”
“整体布局我己经告诉你了,后续没我参与,也不影响什么,你们陈家如果连这点内斗的小事都摆不平,也就别在京市立足了,早点告老还乡吧。”
对面没了声音,但隐约传来倒茶的响动,乒铃乓啷地,可见喝茶人心情不大好。
邹言无动于衷,正打算结束通话,对面忽然道:“对了,被你关起来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颖芝说,这几次去,都没再见到她,你家里似乎没人?”
这话一出,他沉了脸:“殷迟舟,别太得寸进尺,有些事,不该你管的,别管,另外,也你看好你的人,太多管闲事的话,我不保证那天的事,不会成真。”
“你——”
喀嚓。
邹言收起手机,转身回到病房。
刚走进房间,他就隐约察觉到什么,再仔细一看,床上的隆起在动。
他压制着内心的激狂,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打开床头壁灯。
昏黄的灯光,不算刺眼,照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空洞的圆眸对上他的脸,下一秒,爆发出凄厉地、模糊不清的哭喊。
“姜海吟。”他走上前,试图安抚她,让她别那么激动。
可刚伸出手,对方就条件反射般首往后退,挣扎得非常用力,连带着身上的管子和西周的仪器,哗啦啦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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