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乔幽没什么好介意的,“公子请。”
两人一起朝外走,夙沙月明询问水乔幽,“姑娘准备去哪个茶楼?”
“城西。”水乔幽也顺口问了一句,“公子去哪?”
“我对这城中不熟,其实没有想好要去哪。观棋他最是喜爱听说书,不知我们可否同姑娘一道?”
观棋耳听八方,见水乔幽看过来,连忙点头。
一路同行下来,大家都算是熟了,如今她又住在夙沙月明的地盘,受他们颇多照顾,一起去茶楼听个说书,没什么不可以的。
“自是可以。”
就是……除去夙秋那笔封口钱,她又只剩五个铜板了。
五个铜板,点不了一壶好茶。
一杯无里,夙秋从房间里出来,见到夙沙月明房间关着门,里面安安静静的,就直接下了楼。
没想到,到了大堂,也没见到他们的身影。
刚要问伙计,掌柜亲自过来了,告知了他夙沙月明和水乔幽一起出门的事情,并转告夙沙月明的话,既然他今日不想出门,就在酒楼好好休息。
夙秋垂眸,看向掌柜。
掌柜蓦地觉得有点冷,小声强调,“二公子,这是大公子的原话。”
不是他说的。
楚默离天还没亮就出去了,比水乔幽三人走得还早。
夙秋又回到楼上,敲开了顾寻影的房门,“你没出门?”
刚刚睡醒的顾寻影被问的一头雾水,“我出门做甚?”
夙秋不说话。
顾寻影清醒了一些,“公子有吩咐?”
夙秋从她这话中听出了,她没得到吩咐。
他没回她,转身走了。
顾寻影看着他的背影,脑中冒出四个字。
莫名其妙。
夙秋回到自己房间坐了会,拿起剑起身,打开房门,他想起这几日夙沙月明对水乔幽的担忧,又回到屋中坐下,将剑搁置一旁。
听了三日说书,水乔幽对城里的几个茶楼都有了了解。
这次,她挑了一个江湖人去得多的茶楼。
他们来得还算早,茶楼人并不多,说书先生还没开始第一场。
观棋一眼挑到了个好位置,他脸上写着的高兴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喜欢听说书。
两人坐下,水乔幽刚想问夙沙月明要喝什么茶,夙沙月明先她一步问了她。
“想喝什么茶?”
“我对茶所知不多,公子做主便可。”
同行这么久,夙沙月明早已看出水乔幽的确对茶不挑剔,转问她,“用何点心?”
水乔幽还没回答,他指着旁边的观棋告诉她,“今日我们的花费全由他出。因是他要出来玩耍,就让他多花点银子,不要同他客气。”
观棋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水乔幽从观棋脸上看出了能花钱的快乐,心中纳罕,“……我都可以。”
夙沙月明听了,就让观棋看着点。
观棋带着兴奋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水乔幽都有种不好和他抢结账的想法。
这日说书先生说的比较多的依旧是本地灾情,和其他地方灾情的相关事情,却也有和水乔幽前两日听到的不一样的。
淮南多数城镇都受到汛期影响,多地洪灾,房屋良田被淹,使得淮南出现很多难民。
这些难民无法再过江灵进入淮北,便只好向西避难,哪知却被雍国本地之人排挤,难民心中愤慨,聚集在原雍淮沿线上,致使两地居民发生了多次冲突。
现在他们还是小打小闹,规模不大,但有人预测,若是雍国官府不能尽快将这些灾民安置妥当,这冲突恐会越来越大。尤其是如今淮北暴动之乱还未彻底平息,这些人极其容易被人挑唆,最后受难的还是他们。
两相对比,他们身处淮北,又觉幸运很多。
说书先生没说什么新鲜的,可茶楼里的江湖人说了一些近日发生的江湖事。
其中最让人感兴趣的,便是如今差不多已经人尽皆知的藏宝图。
经过各方势力地不懈努力,这藏宝图终于又有了新的线索。
有人从天霜馆得到消息,当时翟府被盗的藏宝图,已经被逐心阁的人从闫家人手里抢走。
只是这逐心阁是受了谁人之托,这图如今是还在逐心阁之手还是到了那人手里,暂时不得而知。
另外,天霜馆还查到,逐心阁的人最近有在淮南出入过,有人猜测,这逐心阁现今的总据点或许就在淮南境内。
除云川天以外,这逐心阁是近年来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在藏宝图还有可能在云川天的消息传出之前,比起云川天,更多人想知道逐心阁在哪里。
天霜馆将此消息传出后,大家又开始热衷找起逐心阁来,甚至有不少之前与逐心阁有过节的人出了高价向天霜馆买第一手消息,又想拿图又想出气。
大家想找逐心阁,同时对云川天的寻找也没落下。
尽管现在还没有人找到云川天,但是前段时日有人打听到云川天曾经收留过大邺皇室遗孤。
那位遗孤将藏宝图带入云川天,他想靠这份宝藏复兴大邺,后来此人因被各国皇室围剿未能实现中兴之愿,临终前将藏宝图托付给了云川天。
这个说法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是联想到云川天建派已有百年之久,听上去似乎又非常可靠。
上次传出云川天有藏宝图后,除了江湖人,听说两国朝廷也派了不少人在寻找此地。
同样有人出了重金让天霜馆打听云川天的所在。
天霜馆虽然暂时还没有查到它的具体位置,却根据江湖门派和两国朝廷的搜索缩小了它可能在的范围,得出这云川天极有可能就在淮南或者淮雍交界之处。
大邺覆灭之时,天下不定,有很多地方容易官府忽略。然而近几十年,天下四分,雍国伐淮前,各国国土已定,这云川天既然在这九州之上,如何做到不被世人发现?
故而,有人大胆推测,如果它一直在淮地境内,那么,以前的淮国皇室很有可能知道它们的所在。
除去这件事,还有人聊起了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孙家家主遇刺一事。
孙家发出了悬赏令,但直至今日,此事一直悬而未决,哪怕孙家请了魏家的人帮忙,也没有找到刺客。
不仅如此,这段时日,孙家有好些外出办事的族人又都相继出了事。不用说,都是刺客的反击。
江湖四大世家的孙家上个月是扶摇直上、欣欣向荣,这个月却变成了多灾多难。
除去孙家,淮南最近还有不少人都遭了横祸。
听说,这其中原因和孙家的情况差不多。
也正是因为这事,淮南清查乱民一时也愈发严格了。
有知情人士透露,这件事的影响也传到了淮北。官府担心那些复国之心不死之人渗透到淮北来,淮北各地官府最近对这事的排查也多了起来。
听着这些杂七杂八的消息,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这家茶楼除去卖茶,也有酒水饭菜。
中午太热,观棋不想出去走,花钱买好吃的,他是一点也不心疼。不用夙沙月明吩咐,他就让伙计准备了饭菜。
茶楼掌柜是个会做生意的,知道这样的中午大家最容易犯困,还给大家安排了曲子解乏。
有了这曲子,许多人吃了饭都继续留下。
三人直接在茶楼用了饭,水乔幽和夙沙月明互相问了对方,得知对方下午都没事,也继续在茶楼待着,直到太阳落山,说书人和唱曲的人都走了,他们才起身离开。
最近太热,白日里街上人少,这个时候反而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行在街上,不慢也得慢,正好适合散步聊天,培养感情。
观棋跟在水乔幽和夙沙月明身后,看两人之间隔的那可以站两个他的距离,眼睛转了两圈,捂着肚子跟夙沙月明耳语自己想先离开一下,让他们不用等他。
夙沙月明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准了。
观棋一溜烟跑走,三人变成了两人。
水乔幽和夙沙月明走了一段,街上变得有些拥挤,有几个货郎一连拉着三车酒路过,就将两人给分开了。
水乔幽回头一看,夙沙月明正在另一边茫然四顾地寻找她。
水乔幽瞧他就要转错方向,赶忙过去。
夙沙月明见到她,面上放松下来。
水乔幽知道他那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毛病,见观棋还没跟上来,就离他近了点,以免他走失。
她靠近的那一步,让夙沙月明面对陌生的街头,瞬间安心。
水乔幽对街道两边的物什兴趣都不大,夙沙月明想起她先前说的差事一事,问她,“你那差事如何了?”
水乔幽简明扼要地告知,“干完了。”
“可要找新的差事?”
“暂时不知。”
夙沙月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可要帮忙?”
“不用。”
果然是他所想的答案。
“你无需同我客气。”
“多谢好意,真的不用。”
听说她真的不是客气,夙沙月明也不再说此事。
走了几步,他就着这事换了一问,“此次回去,你是打算回会友镖局?”
“不了。”
夙沙月明早就看出,当时廖云崖和吴江说起此事时,她其实并没有明确应下,却也忍不住好奇一问,“为何不回去了?”
夙沙月明的语气是纯属友人的那种关心疑惑,水乔幽听着没有反感,回答了他。
“我已习惯了待在麻山镇。”
夙沙月明思索着她这个回答,“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暂时不知。”
那就是也没打算同杜公子走。
“姑娘。”夙沙月明迟疑一息,问道:“以前可听过我们离人庄?”
水乔幽目光微定,很快又恢复如常,她仍旧目视前方,并未侧目去看他,“没有。”
夙沙月明记得傅老太爷说过她祖上是受了水家大恩改姓水的,那她家中长辈不知也属正常。
“你之前也未听傅老太爷听过?”
“没有。上次去山居,我是第一次见到他。”
“原来如此。”
水乔幽话语忽然一转,“不过。”
说了两个字她又停顿了一下,视线往他那边偏了一点。
夙沙月明下意识也看向她,等着她的后续。
“我曾听祖上说,水羲和死后并未葬在水家祖坟,而是被人葬在了肃西山。”
夙沙月明错愕,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一息过后,水乔幽问道:“是吗?”
夙沙月明很快将错愕的情绪压了下去,没有否认,“是的。”
他这么爽快承认,也让水乔幽微微诧异。
同样,她面上亦未显露情绪。
她语气平常,跟着问道:“她为何会在肃西山?”
今日只有他们两个人,既然她知道此事,夙沙月明也没觉得这种旧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上元二年冬,听说她在江槐城病重,连逸书带了救她的药赶去了江槐城。他抵达那日,她已陷入昏迷,后来他用药拖了三日,但还是没能救回她。”
所以,这三日就是她记忆里和史书差的那三日。
“他不肯相信她死了,不准水家的人迎她回西都。后来是俞白赶到了江槐城,说服了水家,准他秘密带走了她的尸身,让水家的人迎回了她的灵柩。水家将她的灵柩葬在又一山,连逸书则带着她到了肃西山,利用冰川保存着她的尸身。离人庄就是那个时候所建,连逸书死后,夙沙氏先祖为感连逸书的知遇之恩,留在了离人庄,替他守护着水羲和,成为了她的守墓人。”
自那之后,夙沙氏的后人再未下过肃西山。
“连逸书将她葬在那儿,应该是想与她合葬的,但是,多年后他病逝在云川天,两人最终还是天各一方了。”
她若是葬在水家祖坟,连逸书肯定葬不进去,他们又未成亲,且早就解除了婚约,水家的人必定也不会允许他将她葬到他们连家去。
水乔幽愣怔,“……这也是你们先祖告知你们的?”
“不是,我猜的。”
不然他当初为何要带走她。
他的语气令他的话,出乎水乔幽的意料。
她瞧着他认真思考的神情,终于知道观棋的想法有时为何那般跳脱了。
看来,喜欢看话本子的不仅仅是观棋。
水乔幽没再问其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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