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们,水乔幽也难得的清浅一笑,先给他见了礼。
“吴大哥,久违了。”
门口挂着不少灯笼,吴江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仔细一看,水乔幽脸上笑容已经收了起来。心中一叹,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后面上来的夙沙月明,却是看清了水乔幽脸上的笑容,知道自己今晚将这事告诉她的决定是正确的。
吴江下意识想去拍水乔幽的肩膀,手伸到一半想起她是个姑娘,又赶忙将手伸回来,激动之情写在脸上,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去年夙沙月明回去的时候,特意去了会友镖局拜访,给廖云崖和吴江带去了水乔幽平安的消息。
可是,这和她这个人真真实实、完完整整地站在他们面前还是不一样的。
廖云崖表面上虽不像吴江那么激动,但是看到水乔幽好好地站在他们面前,内心也是十分高兴。
水乔幽先朝吴江问候道:“你的伤,可好了。”
“好了,早好了。”
吴江给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腿,用活动自如来表明自己没有说谎。
夙秋也跟在夙沙月明身后,几人相互见了礼,就在门口寒暄了一阵。
夙沙月明下午就接到了廖吴二人,水乔幽没到之时,两人已从夙沙月明这里将水乔幽的近况了解了一遍。
这时看到她本人,吴江还是忍不住想问她自己。她这话也让吴江打开了话匣子,迫不及待地关心起自他们上次分别后她的情况。
水乔幽同以前一样,并不嫌他话多,一一解答。
最后,还是夙沙月明择机提出,他们上楼去聊,吴江才意识到他们已在门口聊了许久了,点头赞成。
一行人这才迈过门槛朝楼上雅间而去。
观棋停好马车,看到他们在门口寒暄,先一步上楼安排酒菜。看着摆好的席面,他第一眼瞧着非常满意。再瞧一眼,看到席上只放了一瓶酒。他想起楼下几人酒量都不错,心想,他们这难得一聚,肯定是要喝点酒的,那小小的一瓶酒怎么能够。
趁着几人还没上来,他赶紧又让掌柜多送几瓶酒来。
给每人斟上一杯,再看到桌上还摆了六瓶酒,他终于觉得完美了。
水乔幽几人进来,吴江和廖云崖两人看到丰盛的酒菜生出了拘谨。
夙沙月明请他们入座,“都是些平常的酒菜,还望两位兄长不要嫌弃。”
他这话说的两人又放开了些,赶紧摆手,气氛恢复正常,几人入座,边吃边聊。
夙沙月明先敬了廖吴二人一杯,为他们接风洗尘。
水乔幽看到面前的酒,袁松的那些话和早上在府衙听到大家谈论喝酒的话语在她脑海里轮流过了一遍。
不过,她也端起了杯子。
她来这里后,喝的第一口酒就是吴江和廖云崖带给她的。
那日,他们回房之后,她又回到屋顶上坐着,后来,她打开酒喝了一口,很烈,有点刺喉,入喉之后,人却的确像是暖和了。
如今,她还记得那一口酒的味道。
他们酒杯一空,观棋立马又机灵地给他们满上。
水乔幽也敬了吴江他们一杯,为上次未再与他们同行的失约给他们道歉。
两人连忙拦住她,认为上次是他们给她拖了后腿,反过来给她赔酒道歉。
夙沙月明瞧着他们为这事争论,笑道:“你们再这样论下去,今晚这歉是道不完了。”
三人齐齐看向他,又互相看了一眼,觉得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他们也很快想通,现在大家都平平安安地站在这儿,知道大家都过得不错,就是很好的事情,当初之事责任在谁已不重要。
听到水乔幽如今在府衙供职,廖、吴二人也由衷为她高兴。
因他开口打趣,这事终于就这么过去。
再闲话家常地聊几句,大家之间的氛围又恢复成去年同行时的融洽。
夙秋虽不在去年的队伍之列,亦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人还是有礼有矩的,坐在桌上,也不影响他们叙旧。
今晚的酒是聚仙楼最好的酒,也是整个临渊城最好的酒,酒香醇厚,入口绵柔。
这样的好酒,与叙旧最是适配。
大家都是能喝酒的人,酒入口中,都没觉得一点不适。
观棋倒酒也是勤快得很,不知不觉,桌上的菜没动多少,酒已经喝空好几瓶了。
观棋看大家都没有醉意,时辰又早,中间就又出去拿了两瓶酒上来。
吴江问完桌上所有人的近况,又给水乔幽说了一遍会友镖局所有人的近况。
老镖头眼花得更严重了,依旧爱给后辈们说他知道的那些旧事,还会时不时提起林光,多次向他们问起她的近况。总镖头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吴江觉得再活个二十年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账房除了又老了点也没变,跟他提支银子就跟要他命似的。小黄丢三落四的毛病是没法治了。镖局又招了两个新人,可都没有林光灵泛,常常让他们头疼。说到他自己,他告诉水乔幽,他家中那位去年就希望她能去他家中过年,现在他每次出门,她和他们的女儿都会叮嘱他,若是再遇到她了,一定要让她今年去他们家过年。廖云崖这边,则又有好消息,年底,他就可以做父亲了。
水乔幽听着他说着这些琐碎的事情,没有半点不耐烦,安安静静地听着,似乎又回到了会友镖局。
听到廖云崖要做父亲了,众人都忙向他道了恭喜,真心为他高兴。
说到孩子,日渐沉稳的廖少镖头,嘴角眼角都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接受了大家的道贺。
这样的喜事让雅间里的笑声逐渐增多,吴江随后又将他们近段日子在江湖上遇到的好事坏事都说了一遍。
这顿酒连喝带唠将近喝了两个时辰,桌上的酒全部倒完了,大家想起水乔幽明日还要当差,不再让她喝了,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廖云崖和吴江这次是来临渊城给人押镖的,他们提前了两日到,明后日也没什么事情,故而叙旧之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们的住宿有夙沙月明安排,今日赶路也是辛苦了,水乔幽见天色已经不早,没再和他们客气,让他们也早点休息,起身告辞。
夙沙月明让观棋去套马车,水乔幽没醉,也没觉得路远难走,之后她也没什么事了,不赶时辰,她喊住了观棋,坚持自己走回去。
夙沙月明已经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这不是客套,看她的确没有醉酒的迹象,就只好随了她。
送走水乔幽,夙沙月明知道吴江和廖云崖也累了,几人没有再续场,他吩咐人给两人收拾房间,安排他们先休息了。
夙秋不怎么喝酒,只是坐在一旁作陪,总共就喝了三杯,桌上的酒基本就是他们四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完了。
醉仙楼的酒好,吴江和廖云崖没有醉酒的迹象,但是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夙沙月明洗漱完,坐着喝了杯醒酒茶,和醉仙楼的掌柜谈了点事情,掌柜走后,他眼皮也开始变重。
水乔幽从醉仙楼出来,径直往吹雪巷走。
走到一半,路上没什么行人了,周边烛火渐渐变少,她也加快了一点脚步。
又走了一段,即将路过昨晚的拐角处,她听到那边传来脚步声,蓦地想起了昨晚拐弯后看到的人。
确定那边的脚步是朝外走,她停下了脚步。
没过一会,拐弯处果真有人走了出来,并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她正思索着要不要避开,发现那是个踉踉跄跄的酒鬼,并不是昨晚的人。
她往旁边避了点,继续往前走,拐过那个弯,街上未再看到人影。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想起早上老者对自己的劝告,在心里轻轻一叹,可能她真的得好好休息一两日了。
再往前走,一直到自己的小院门口,都没再遇到行人,今日门口也没人在等她。
回屋之后,她照常先去喂马。喂了马回来,她准备洗漱,决定早点休息。
刚从院子里打了水进屋,院子外面传来了急促地敲门声。
她这小院,从她来这里到今晚之前,目前只有两个人敲过她这儿的门。
凭借敲门声,听着并不像他们。
她放下水,轻声开了房门,望着院门,没有立即回应。
“水捕头,水捕头。”
过了一会,外面的人估计是看到里面有光却一直无人应,有些急了,也不管会不会吵到周边邻里,朝里面喊出了声。
水乔幽辨出是府衙里贾刚的声音,跨过门槛,前往院中开门。
门外,贾刚看到她在家,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气喘吁吁地告知道:“水捕头,出事了。”
贾刚喘了口气,无需她问,将话说得详细了一些。
半个时辰前,先前在府衙门口闹事的那一家子抬着一具尸体到了府衙门口,死者就是之前一直闹着要撞死在府衙门口的男子母亲。如今,那一家子还在门口哭闹,要让府衙赔人。
虽然是大晚上的,但是他们不仅又哭又闹,还敲锣打鼓的,吸引了不少周边百姓出来围观。
这个事情,他们本来是要禀给太守的,可他们去找了人后,才知袁松今晚不在府上,情急之下,他们只好先来找她。本来他们也不知道她住哪里,好在她在府衙留了住址,贾刚才能找到这里来。
袁松今晚有应酬,他看水乔幽最近也忙,和她交代了一句,没让她陪同。
他没在府上,估计是还没回来。
水乔幽连蜡烛都没灭,当即关了院门同贾刚往府衙赶。
“人怎么死的?”
“好像是上吊死的。”
“好像?”
“他们家人不肯说是怎么死的,也不准我们查看尸体,我找了机会瞅了一眼,看到死者脖子上有勒痕。”
那一家人不仅不准府衙的人碰尸体,也不肯去府衙里面好好说,就是要守着尸体待在大门口。他们那锣鼓是还没到府衙门口就开始敲了,到府衙门口时,他们身后已经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如此一来,官差们也不好对他们动粗。
水乔幽同贾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府衙门口,那一家人还守着尸体在府衙门口哭天抢地,外围看热闹的比贾刚走之前还多了不少。
今晚值夜的人除了守大牢的都到了门口这边看着,大家瞧见水乔幽来松了口气。
喊得最大声的是死者的一个侄子,中年汉子看到几个本在和他们拉扯的官差都去迎水乔幽了,立马意识到她是能主事的人,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下一瞬,哭的喊的,敲锣的打鼓的都更卖力了。
今日的天阴沉了一下午,到了这个时辰,终于有了点小雨飘下来。
这点雨,恰好就让他给利用上了,顶着雨喊,老天爷都知道他们家的冤屈,看不过去了,帮忙喊冤来了。
各种声音一混,弄得人头晕脑胀。
水乔幽走到他面前,冷眼望着他。
他那句官府仗势欺人喊了一半对上水乔幽的目光,心头一凛,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剩下一半喊不下去了。
水乔幽站在灯笼下面,又慢慢扫了一圈。
黑暗处看光下之物,清清楚楚。
其他人被她这么一扫,觉得就像是忽然变天了,背后生寒,一个个气势都弱了下来,敲锣的打鼓的,手都没敢再动。
下雨了也不肯离开的那些看热闹之人,水乔幽暂时也没让人赶他们。
水乔幽的目光落回到用白布遮着的尸体身上,吩咐道:“唤仵作来。”
仵作早就来了,就在旁边,无奈家属不让他们碰尸体,他一直都没能发挥。
听到水乔幽吩咐,他连忙举手出来,在水乔幽的眼神示意下去查看尸体。
他的手即将要碰到白布,旁边守着的家属是死者的大儿子,一把将仵作给推开了,并指着水乔幽不满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是不是要将俺娘带走,然后将我们也关起来,和那害人的毒妇狼狈为奸,你们居然连死人都还不肯放过。”
他这么一推,其他家属反应过来,一起围住了尸体,纷纷声援他,现场又变得喧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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