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这一步，乔蕊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她脸色有些苍白，手上不断重复着颠球的动作，直到裁判提醒，才开始发球。
她的大脑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团浆糊，台下欧洲观众们的加油声排山倒海般袭来，如同迎面而来的巨浪一般要将她淹没。
发球的动作是机械而僵硬的、发球前是没有经过思考的。
那颗乒乓球被乔蕊的拍子击中后，便用一种极慢的速度向前走，却在还没来得及越过网的时候就开始下落。
球触网后，先是往左滚了一小段距离，而后竟是颤颤巍巍地，往乔蕊的这一边落了下去！
发球如果触网，则需要重发；而发球如果没能落到对方的那半台，则算作发球失误，对方得分。
裁判举手示意奥尔佳得分。
阿姆斯特丹奥运会乒乓球奥运女单，就以这样一个戏剧化的方式被画上了句号。
乔蕊1-4奥尔佳，获得阿姆斯特丹奥运会乒乓球女子单打银牌。
观众席上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和掌声，导播切了好几个镜头给举着德国国旗的观众，他们个个无不激动万分，对着镜头挥舞着大大小小的黑红黄三色国旗。
相比之下，中国观众的面色就要难看很多——有些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直着站在观众席边，有些人则像是泄了气一般倚靠在观众席的椅子上，手上还紧紧捏着五星红旗的一角。
餐桌上一时间寂静无声，连动筷子的声音都没有。
过了很久，王大爷才似是哀叹地说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是啊是啊，本来明明是有机会的……”
“奥尔佳今天确实打得好。”
“银牌也很棒了。”
“但这可是乒乓球啊！”
姜冉垂下眼帘，没作声。
齐昀捏一捏她的手腕，她才仿若梦醒，眨了眨眼：“果然……我还是希望金牌在中国队。”
哪怕被球队辜负，哪怕站在赛场上的不是她，她依旧如此衷心地祝愿每一个为国征战的运动员，如此真诚地希望国球长虹。
“没想到四年之后，我们的乒乓球女队还是没能把这块金牌赢回来。但每一位在场上为中国队赢得荣誉的运动员都是好样的，希望大家不要太苛责他们。”
解说的声音从电视机里飘出来，语气中带着些许淡淡的尴尬，奥尔佳在球场中央展开德国国旗，乔蕊则是在场下一边抹眼泪一边收拾行李。
就在此时，电视机的画面“滴——”的一下被切走，众人齐齐转头看向手握遥控器换台的红梅，后者清了清嗓子：“这边都比完了，我看这不是说游泳还有几个半决赛能看么。”
餐桌上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沉闷，姜冉看得出，江百凤是在生气——乔蕊其实比赛的时候犯了不少不该犯的错误，而其他人也在为中国队丢金而感到遗憾。
众人沉默着收拾完了碗筷和残羹剩饭便准备各回各家，齐昀提着姜冉的训练包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
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姜冉边走边打开微博，点开了奥尔佳的采访。
采访记者是德国的体育媒体，视频是新鲜出炉的，还没来得及加上字幕，姜冉听不懂。
声调语调都很奇怪的陌生语言在街道上响起，奥尔佳一边回答问题一边时不时地点头，笑得很开心。
说到某处，她顿了一顿，表情略微变得严肃了一些，又说了几句话便和记者告别了。
“她说。”走在姜冉前面半步的齐昀停下脚步回头，“能获得这次比赛的冠军很开心，自己整场比赛的技战术执行都非常坚决，对手的心理好像出了点问题，而她及时抓住了漏洞。”
“哦。”姜冉点点头，把手机塞回自己裤兜里便继续往前走。
“她还说。”齐昀的声音变得稍微郑重了些：“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蒋然没有参加单打，如果对手是蒋然的话，她获胜的概率就会非常渺茫，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会努力去拼的。”
“嗯。”姜冉闭了闭眼，脚步没停。
一阵风吹过，吹得她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如果是蒋然也不一定能赢吧。”良久，姜冉的声音才轻轻响起，“而且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
齐昀有些心疼她，他稍微靠近了她一点，虽然二人仍旧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但路灯打出的二人的影子却好像在亲密依偎。
“蒋然能不能赢不重要，你有信心能赢就好了。”
“我。”姜冉停在了公交站台旁，“一个半路出家，没有任何大赛经验，打个乒超联赛也要靠走后门的我？”
“是第一次握球拍就能赢国家队，力挽狂澜拯救乒博和即将要在联赛上大展身手的你。”
路的镜头亮起了一点灯光，来自于即将到站的公交车。
姜冉没说话，反而轻轻地笑了。
“预祝大明星姜冉的乒乓球之路也顺利。”齐昀把运动包递给她，“奥运会回来就该打乒超了，我帮请了之前从国家队退休下来的老教练来俱乐部做指导。你应该也听说过他。”
姜冉抬眼看他，对方笑着回道：“是甘宁，甘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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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去俱乐部训练准备联赛的缘故，姜冉和蒋百凤请了假，理由也是一五一十说的，江百凤在确认她真的没疯之后便放行了。
“那你就去做吧。”
这是江百凤最后对她说的话。
齐昀给俱乐部定的主场体育馆是整个江海市最大的，同样配套的训练场也是最大的，姜冉比预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了场馆，但她到的时候甘宁已经等在那儿了。
甘宁是几年前男队的主教练，姜冉和他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即便如此也听说过这人极其严格的传说——严格到曾经把男队队长安淼骂哭过的那种。
“我也和你直说了，如果不是俱乐部给我开了这么高的价格我不可能来这里带你。”这是甘宁对姜冉说的第一句话。
“但既然我接下了这个活，我就有义务把你的乒乓球水平提上去。”这是甘宁对姜冉说的第二句话。
二人打了一盆多球训练当作热身，结束之后甘宁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说实话，今天之前我也知道你，我本来还以为是个要炒作的女明星，没想到你打起来确实还挺有模有样的。”
“基本上所有的技术都掌握了……质量也很好，确实可以和国家队掰一掰手腕。”甘宁点了点头，“你之前在哪儿练的？怎么从来没听过有你这号人？”
姜冉打了个哈哈，只说自己从小对乒乓球有兴趣所以一直请着私教练习着，甘宁半信半疑。
“但是你应该也知道乒乓球的训练不是只有技术训练，体能，反应力一个都不能少。”甘宁苍老的眼神里依旧藏着一丝锐利，“你的体能不行，你自己应该也清楚，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七点，你准时在这里等我，我给你加练体能。”
姜冉点点头说好。
夜晚睡前，姜冉一如既往地打开社交媒体看一眼，却发现自己的消息提醒数量比之前多了好几十倍。
她点进消息提醒，发现是俱乐部新发的微博带了她的名字。
于是她不出所料地又被网友们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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