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旋转，变成一个混乱的、巨大的漩，又在时间和空间的无限延伸里被染上极光一般绚烂的色彩，直直将他拖进不知名的深渊。
rl莫名想起很早以前的事。
那是在小白被创造出之前的事。
一场葬礼、一具木偶。
她的心脏与大脑都已经被装进罐中，颈上没有头颅，左胸只剩一个空洞。
他在教堂里看着她残缺的尸体思考了很久。
最后他决定为白赫蕾丝·洛夫克拉夫特举办一场葬礼。
她至少应该在死后有一场足够隆重足够盛大的纪念，而不是就这样作为一场意外被轻轻揭过，三天之后没有人在乎那块墓碑之下发生过什么寄托着什么。
“我想为赫蕾丝举办一场葬礼。”他这么对秋眼说。
秋眼当时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骂道：“她这个样子你要怎么办葬礼？！就这样把一具没头的尸体放进棺材摆花念悼词让人看吗！”
“你不用担心，她的尸体会变成骨灰躺进坟墓，而你只需要准备好一场葬礼。”
秋眼皱着眉，最后还是去了。
他先让秋眼去准备一批椴木。
用斧头切割形体，用凿子、锤子与刻刀凿刻神情。
拿起细砂纸磨光眼珠，提起笔描上颜色。
用最好的绸缎制一套衣裙，在上面缀满珠宝。
最后抱起一具空壳放进水晶棺里。
他凝视着他的作品，然后摘下人偶的脑袋，球形关节嵌入一团玫瑰花里。
不要盖上棺盖，点起熏香，走到门外，关上门。
直到葬礼那天那具木偶代替她在棺中出席，他站在布告台上念诵悼词。
葬礼结束后他把玫瑰花与她真正的尸体一并推进焚化炉，好像这样就能弥补她失去的重量。
棺材里躺着的是伪造的木偶，那眼前的是什么？
也是神造的木偶吗？
齿轮上的神垂眸看着他，目光里没有感情，没有出声，没有动作。
rl松手，狐狸自觉地跳到白凌脚边。
“您最好马上换一副皮，不然我会误解为您很乐意陷入永远的沉睡。”
祂依旧没有动静。
真的是木偶吗，祂难道连线都不愿意扯一下吗？
“你……”
祂的声音空洞，音节一个一个从身体里爬出。
“……是谁？”
rl难以形容听到这句话时的感受。
是木偶吧？
“你不是祂，何必说这句话？”
祂的想法是什么？
用相同的外表、相同的声音、相同的说话方式来击溃他的精神吗？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伎俩骗到？
祂沉默了，那只眼睛凝视着他，连反光都与他曾经亲手雕刻磨光的木偶相似。
“白凌，现在该你上场了，要不要给你一点准备时间？”他转头，白凌正被狐狸扒拉着鞋子。
“您先说需要小生做什么可好？”白凌低下头，避免直视神明。
“杀了它。”
白凌差点抬起头，他张嘴欲言又止，再三组织语言后问：“祂不是您要找的吗？”
“它不是。它只是具木偶。”
白凌刚想提出疑问又闭上嘴。
祂身上有神明的威压、有神明特有的神性，如果要造假也太没必要了些……
他都能感觉得到的东西rl怎么会感觉不到。
他就这么不愿意相信祂从他拼命来到这里也要带回去的“奇迹”变成站在他对立面的神明吗？
还是说，他真心觉得祂是具木偶？
感觉不管是哪种都不太妙啊。
“抱歉，您也看到了，小生无法直视祂。”白凌选用了折中的说法，顺便试探一下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rl点头。
齿轮上的神明将目光转向白凌，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们……是谁……？”
rl已经踩着齿轮走到了祂面前，俯视着那只不能再熟悉的金色竖瞳。
权柄「昨日重现」。
祂的眼神比木偶的更加生动，里面明明白白地流露出疑惑不解。
“你……在……做什么……？”
rl认真地回复道：“我在杀死你。”
祂如同对死亡没有概念一般，金色眼睛眨动起来，问：“为……什么……？”
在这个过程中祂的身体逐渐变化形态，从披满星辉到苍白的皮肤，从血红的王袍到绿松石制的心脏，那颗心脏跳动着颤抖着，捧在手心的感觉和真的心脏一般无二，湿润温暖，微微鼓动着，抨击着手掌的神经。
祂的声音从这颗雕刻出来的心脏里传出，一遍遍地询问“为什么”。
祂身上的时间在「昨日重现」的压迫下扭曲，奋力想要回归正常的时间线。
祂变成心脏又变回奇迹，化为人类的模样又突然变回心脏，但是始终没能回归虚无。
代表“为什么”的音节不断由不同的祂说出，可没有一个时间点的祂记得眼前的人是谁。
他终于伸手扣住祂的咽喉，脸上是那种像神明一样的笑。
“您知道吗，您现在用着的这副模样的主人曾帮助过我。
“您应该还不知道您是怎么诞生并来到这里的，不过没关系，我大概猜到了。
“祂先调整了祂原本的时间，再从另一个时间线随意拉来一个‘奇迹’，觉得这样对付我就够了。
“对，我的确很在意祂，我不否认这点。
“至于你呢，”rl凑近那只眼睛，一字一句地吐出他真正的想法：“你不算祂。”
权柄「黄粱一梦」。
梦境破碎，照进现实。
祂坐在齿轮上，rl站在祂身前，放下手。
“白小老板，这下您可真的要出手了。”
「昨日重现」倒不回它的时间，它的时间不在这里，现在的「昨日重现」还管不了这么远。
白凌既然都有办法引爆水晶矩阵了，那他没道理封存不了“奇迹”。
他不信白凌抬不起头看不了它一眼。
白凌慢慢抬起头，叹息道：“您一定要如此逼迫小生吗？其实您一个人也完全可以解决这件事的吧？”
折扇一展一收，从一只手转到另一只手，空着的手里多出一卷画轴。
“先说好，这是上头老祖留下的东西了，小生也不敢对效果打包票。”
画轴展开，画纸滚落下齿轮，垂进白雾中。
画中的神明躺在水晶三棱镜中，全身上下流淌着星辰光，一双金眸空洞地望向画外，双手在胸前虚握着一枝玫瑰。
祂看到了这幅画，身体不再变幻，反而开始崩塌。
一滩宇宙碎片散落在齿轮上，更多的碎片则坠入白雾中。
画上的神合上了眼，手中的玫瑰刺破画纸生长出来。
白凌展开折扇，碎片就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一般附着在扇子上。
他取下玫瑰递给rl，又抛给他一个水晶瓶：“这是祂留给您的，既然约定完成，那小生也该走了，如果要动手的话您会知道的。”
rl握着那枝玫瑰，毫无预兆地发动了权柄。
玫瑰的枝叶舒展开来。
“您要是在这个时候走可是会永眠的哦。”
这个空间的时间保持着流动，所以它根本就不是rl要找的地方。
绝对静止的时间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他的权柄只能作用于自身抵抗时间的同化。
刚刚是一个测试。
测试它是不是真的，地点是不是对的。
现在测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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