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的太多,玄祁反而闭上了嘴巴,“那……我们就等着,看看能不能碰上那人出逃……”
扫了姬若黎一眼,他又说:“要是碰不上,就明天再来。”
对于婉姨事情的在意,让他忽视了一些寻常能感知到的古怪。
姬若黎嗯了一声,答应了下来。
她也是这么想的。
日头西沉,黑幕降临。
等候在春熙阁门口的小厮小腿颤了两下。
心道:本想等着这两位主出来看看有没有赏钱,可这也太慢了,且不知这两位是什么缘故,竟然连春熙阁的光亮都灭空了……
左右看了看,小厮失望的摇摇头。
算了算了,还是去伺候别的包房的客人去。
只是可惜往日络绎不绝的春熙阁被俩土财主给霸占了,他怎么就接待的时候觉得这两位都有种不缺钱的气质,叫这两人入了春熙阁呢?
唉……
今日怕是要被掌柜的唠叨了。
小厮的脚才抬起,鼎福楼的后院十三阁楼顶层,一条由长长的各色衣物、床单打成的绳子,缓慢的从窗口延伸了下来。
玄祁和姬若黎几乎同一时间在心中暗呼:来了!
“有人下来了。”
姬若黎轻轻吐了口气,“是最顶层,难不成就这么巧被我们等到了?”
十三阁楼的顶层,衣衫和床单结成的长绳磕磕巴巴,窗户口则顺着绳子爬下了个衣衫单薄的女子。
夜色沉暮,玄祁三阶灵者境的实力自是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能在一片漆黑之中隐约辨别出远处的王婉卿露出了一双脚丫子,在空中翻腾,尝试着踩着绳结,看着十分命长的样子。
姬若黎却能看到王婉卿的绝色姿容,不由微一诧异,现在王婉卿的模样和几十年之后她看到的痛苦麻木半点也不沾边,反倒出落的秀色掩古今。
也难怪被困在这戏称为美人阁的顶层了。
大约在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鼎福楼楼主眼中,这一位也是顶级绝色。
想到自己上一世见到的那一个满脸皱纹、一脸沉暮的老妪,对比眼前这一个一脸坚毅想要逃离的女子,姬若黎心中慨叹。
“这长绳离下头还有两层阁楼的高度,她一个凡人就是下来也会被鼎福楼小厮发现。”姬若黎看向远方不和命运低头的王婉卿,又想到她见到的那个满口“命由天定”的不讨人喜欢的老妪。
玄祁定定的看着那一道远如蝼蚁的身躯,没有半丝犹豫,就顺着那绳子一点一点的往下爬去,走的十分坚决,却十分惜命。
他于是知道:现在那一具身躯当中还承载着妄图改命的灵魂。
不似几年之后,沉暮腐朽的躯壳只承载着一具被命运扼住喉咙满脸屈从和深入骨髓绝望着的灵魂……
玄祁指着王婉卿那头道:“姬若黎,带我过去。”
“好。”她抱了身边人的腰,正准备御空,却发现灵气不足气流孱弱。
她现在是灵师,不能御空。
但是灵师有灵师的方式。
她单手揽着玄祁像是一只蹦哒的跳蚤,曲线流畅的从阁楼窗户下去,弹跳到外头树梢,借着树梢弯曲的力量跳到了十三阁楼的第三层。
淡淡的灵气萦绕在姬若黎身侧又缓慢散去,姬若黎松开玄祁,卸了力,即便是带着玄祁,这一串动作看起来依旧很是轻松。
“在这里先等着。”姬若黎说,目光却回望着春熙阁的窗口。
要是没有重生,上一世这个时候在那些人的刻意培养之下,就是个空壳子而已,可做不到这般的流畅娴熟。
她的身手都是在一次次的躲避追杀当中,在杀人和逃搏命的过程当中一次次提升的……
玄祁也诧异的扫了姬若黎一眼,没想到她力量扎实,对自身力量掌控度极高的。
上一世的姬若黎有这样的实力吗?
玄祁也不记得了,印象当中他也没看到姬若黎出过几次手。
……
床单的绳结就垂在他们面前,两人顺着绳子仰头看去,王婉卿离他们的地方还有好一段距离。
一阵风吹来,带着眼前的绳子左右晃动,想也知道之前的那个很是瘦弱的女子会爬的很艰难。
姬若黎上前将绳子攥在手中,将它绷直,站在檐角上仰头看着一点点下来的女子。
王婉卿也在低头,姬若黎能看到她目光中的惶恐和闪烁,似乎是在判断着姬若黎究竟是什么人。
是等着她自投罗网取乐的十三阁楼的“贵客”,还是她苦苦对这如来佛、鸿均道祖、送子观音等神仙求来的救赎。
可她没有辨别很久,只是义无反顾的反身向下,哪怕是再次被当做乐子,哪怕是再一次被斩断四肢。
可,万一等着她的是希望、是救赎呢?
万一呢。
王婉卿的掌心已经磨出了鲜血,可她依旧将手中这一条可能是活命机会的绳子抓的很牢很牢。
她要活着,要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
与十三阁楼相对的山峰之上,一道玄色身形眉宇轻蹙:“这是谁?她想带走宛卿?”
另一道声音轻叹:“姬家的,看来道友近来只能换个姑娘了。”
“姬家的?”那人似乎也知道一些内情,不由轻叹:“真是可惜了王婉卿,脸长的像极我当年的妻子。”
“是挺可惜,谁让她遇到的是烂好人姬若黎?只要姬家的传承功法没出现,她就会一路安稳……”
“只也不能让她太轻松,叫点灵师过去让她吃吃苦头好了,免得她起疑。”
清风吹过,身形消散。
好似山林之上本就什么也没有。
……
十三阁楼,姬若黎鼻尖嗅到淡淡的血腥气,便身手矫健的翻到了上头,将王婉卿抱了下去。
姬若黎抱着王婉卿的时候,说:“我的峰头还缺个杂役,你可以来,十三阁楼的人会象征性的阻拦一下而后放你离开。”
落到地面,姬若黎问:“要来吗?”
王婉卿张大了嘴巴,美得极为静谧的面容之上,眼泪控制不住的断了线,“要,要……”
她拼命的点头,极度的兴奋和活着的感觉让她劫后余生到快要失声。
玄祁隔了一段距离的看着王婉卿,看着眼前这一张和他曾经见到的那个完全不一样的面孔,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上一世,他见到的是十几年之后的王婉卿,那时候的她是鼎福楼的一个洒扫老妇发丝花白,行将木就。
在他绝望到活不下去的时候,木讷的给了他两个馒头,说了一句:人虽然要人命,但还是要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区区十几年的时间,这鼎福楼究竟是怎么吃人,竟就将眼前这个明艳柔美的女子搓磨成了他曾见到的样子。
玄祁走到王婉卿的面前,他伸手想要将她扶过来,眉目低垂之间好似藏着极深的痛楚,“跟我走,我让你活的像个人。”
王婉卿对上玄祁那深情又悲伤的眸子的时候吓得面色惨白,一脑袋扎到了姬若黎的怀中,全身都在颤抖。
玄祁张了张嘴,有些无措。
姬若黎叹息:“你吓到她了。”
玄祁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王婉卿,只能无奈的又和姬若黎隔开一段路。
王婉卿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失态,她强自露出一个逞强的笑:“二位恩人,婉娘也不愿失态,只是婉娘在这阁子里这段时间的夫君看婉娘的眼神……”
“不必解释。”她没说完的话,被玄祁制止,“没人想要一次次的将伤口剖开给别人看,我们只是要你做好杂役的活,其他的不需要知道。”
王婉卿一愣,用力的点头:“嗯。”
姬若黎看了看半靠自己怀中的绝色佳人,又看了看不远处悉心温柔的玄祁,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丝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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