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早早下意识地把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往前踢了踢,感觉确实有些躲不过去,而且没搞懂这两个人的意思,索性没什么顾忌地往前走了,等快要越过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果然被叫住了。

    世界简直莫名其妙的,陆早早这样想的时候,很干脆地停住脚步看着沈星遥和陆傲天的脸,询问道:“怎么了?”

    她又没跑到两人跟前给他们添麻烦,等再大一些的时候,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变成一个不那么差劲的大人的时候——

    如果那时候她还没有死的话,陆早早一定会立马搬离陆家,离他们越远越好,到时候陆家的每个人都可以和她撇清身份,断开联系,就当作她从来没有出生在这个家里,这样对每个人都好。

    只是好像作为子女没办法报答父母,实在觉得很抱歉,不过大概率他们也不需要。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陆傲天只是用很淡漠的语气问,“你手怎么样了?”

    还以为会问陆早早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沈星遥,没想到询问的竟然是这件事情,陆早早下意识地扣了一下手腕,然后随意道:“没事了。”

    她今天穿的是短袖,手臂上那些纵横交错、分布不一的疤痕很容易就被看到了,没什么遮挡地被暴露在外,两边的手臂上都有,看上去像是自残时候留下的伤痕,比之前在别墅里面偶然看见的那一块地方要多得多。

    下一秒,她就看见沈星遥和陆傲天同时沉下脸望着她,陆傲天的语气很冷,没什么温度,无比摄人。

    “不要再轻易地做出这种事情,传出去倒像是我们陆家的人苛待你,我会给你安排几个专业的心理医生,身上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伤,立马叫医生来看,谁教你养成这样的性格。”

    “没有人。”陆早早分外平静地说,“可能我天生就注定要成长为这种糟糕的小孩。”

    “我身上也没什么其他的伤,心理也是,有了我会自己去医院检查,不会让你们操心的。而且肯定不会传出去的,其实就算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多少人知道我是陆家的小孩,你们完全不必担心这种状况的发生危害到陆氏的脸面。”

    “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进去了,再见。”

    一口气说完那么多话,陆早早感觉喉舌发干,也没怎么看两个人的表情就走了。

    其实她感觉陆傲天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把她叫住的,因为以两个人现在的脾性大概率也无法说出什么彼此都中听的话。

    她说话沈星遥也不爱听,搞不好还会把她惹生气,毕竟沈星遥才刚刚出院,还是不要轻易动怒为好。

    望着陆早早的背影,陆傲天揽住沈星遥肩膀的手指用力了些,因为感觉对方正在微微发着颤,他一边扶着对方往前走一边说话,不知道是说给沈星遥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总会好起来的。”

    以往听到陆傲天说这种话,沈星遥一般都是默不作声或者像是宽慰自己也干脆地点头赞同,但这次听完却罕见地沉默之后摇了摇头,声音也跟身躯一样颤动。

    “不会好起来了,一切都不会好起来了。”

    陆傲天只能更加用力地将沈星遥大半个身躯都揽进自己怀里,拍了拍对方的背,“不会的,更糟的情况不是也发生过么,会好的,总能变好的。”

    沈星遥只是往前走,再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陆傲天也只剩下沉默——很糟糕的情况确实发生过,但谁能保证未来的情况不会比这更糟糕。

    早知道今天会遇见沈星遥和陆傲天两个人,自己一定会一下课就往家里赶或者往后延长十几分钟再出校门,再不济也应该穿上长袖的,总之今天确实算得上是时运不济。

    总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碰到陆家的其他人,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陆清婉,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倒霉。

    不过现在也确实懒得细究是巧合还是倒霉了,陆早早决定暂时对陆家的一切都保持放任不管的态度,陆家的人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她,而且很大概率是彼此都不清楚的秘密,在那些秘密全都没有真相大白之前,一切暂时就这样吧。

    能井水不犯河水地共处最好。

    吃完饭陆早早又开始做题,把一套试卷做完之后又对了下答案,正确率还是很高,其实这么做重复的题目没什么太大的意义,熟练程度已经很高,做题速度也很快,陆早早只是再三确保不在考试里出一点点错。

    看着自己手指因为写字做题被磨出来的一层厚茧,陆早早笔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草稿纸,开始回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运气开始一点点变得没那么糟糕的。

    这个学期甚至不用刻意伤害自己也能在考试里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清醒,而且清醒时间有越来越长的趋势,总之搞不好到高考那天可以头脑清楚冷静地对待每一场考试,考出一个很好的成绩之后,应该也会拥有还不错的人生。

    而且最近一年多其实也没怎么生病,偶然的几次确实是因为天气原因或者自己个人导致的,只能算作正常现象。

    不像上一辈子好像怎么注意和保护都不太有用,总是隔三岔五地出现感冒发烧等症状,而且程度还不轻,总是要往医院跑。还有身上不经意间出现的各种淤青斑驳和时不时发作的胃病,印象中自己还因为这些事情不受控制地呕血,更不要说每次面对各种情况时不受控制地犯晕发糊涂。

    其实现在想来,这些不太符合常理的事情早就无时无刻提醒陆早早作为炮灰的身份,必定也要承受早死的命运。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

    陆早早在草稿纸上画出一段很长的时间线,发现竟然跟谢洄年回国的时间差不多。

    更准确一点来说,其实应该说是跟谢洄年有交集之后,特别是收养等等之后两个人的交集比之前稍微多了一些,在那之后陆早早好像确实也顺利了些,而且接触谢洄年也不会有之前那种来自身体本能反应的强烈不适感。

    谢洄年倒是成了经常生病、考试缺席的那个人,并且双腿患有了这辈子都无法改善的缺陷。

    冥冥之中,一切像是被命运对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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