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言和陆傲天这段时间回来得比之前要频繁很多,她倒是听见过陆清婉前段时间也和她一样生了病,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这些现在也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陆早早的睡眠情况在这段时间里面仍旧显现出极端状况,白天偶尔会犯困,但是夜晚来临的时候总是陷入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数次还是睡不着的时候,陆早早会选择爬起来看书或者拼模型。
有时候也会写日记,不过是偶尔,她的生活里面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记载的东西。
当初买下这本日记本的初衷是想要多多记录下一些快乐的事情,这样日后打开的时候回看一遍,那些快乐的东西就会在脑海里面再次重现,好叫她再快乐一次。
可是现在似乎总是在记录沉重的东西,陆早早叹出一口长气,决定以后还是少在上面提笔写字。
陆早早打开那本日记本写东西的时候,脑海里面也总是能够浮现出一些过去她在那本日记本上记录下来的句子,但是对这辈子前十五年的记忆还是一无所知。
开学的前两天夜晚,半夜三点陆早早仍旧没有睡着,差不多五点的时候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半夜做了一个长久而荒唐的梦,醒来的时候也不过早上八点,陆早早从床上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然后她突然做出一个决定,下午要去上一辈子死的那个地方看一看。
吃完午饭,陆早早就跟李阿姨说她要出门一趟,李阿姨听罢立马皱眉,很不安地问她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毕竟上次就是出去一趟回来之后身体才变得不对劲的。
陆早早劝说她不要担心,说自己是跟李简安出去玩,大部分时间都在商场里面闲逛玩乐购物而已,没什么的。
于是李阿姨立马放心起来,并且让她好好玩,放松一下。
那个路段离陆家有些远,已经不在他们这个区,是在她当时面试公司的附近,陆早早打了一辆出租车,差不多花费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这一片地方跟她记忆之中相差的其实都不是很大。
在车上的时候司机还闲来无事般地跟她闲聊,问她一个年轻小姑娘没事到这边来干嘛。
又不是市区中心,也不是什么旅游胜地,既不热闹繁华,也没啥好吃好玩的,就坐落着一两栋不太起眼的公司和大片大片的居民楼而已,不过环境还倒是挺好的,绿化做得不错。
陆早早想了想,然后嘴角扬起一点很淡薄的笑容说:“来看望一个已经过世的故友。”——
来看望曾经死在这里的她自己。
司机沉默了半晌,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叹出一口长气,说,“不好意思,节哀。”
“没关系。”陆早早说。
人并不算很多,车流量也很小,陆早早付过钱之后下车。
这里的绿化做得确实非常不错,道路两侧是非常高大的梧桐树,只偶尔掉落几片青绿的树叶,阳光就通过这些树叶之中的缝隙穿过来,打在慢悠悠从中穿行的行人身上,像是流淌的金色银河。
穿过这片道路,陆早早终于走到拐角,然后继续顺着往前走,看见了那条道路——那条她曾经满目疮痍、鲜血横流地倒在其中的道路。
顺着走过去的时候陆早早内心其实非常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她不觉得害怕,更多的或许是坦然和顺其自然。
面前甚至又浮现出那天的场景,像是走马灯一样地过。
陆早早看见自己整个身体像是一个物品一样被高高撞起然后又轻飘飘地坠地,留下一团浓稠深厚的鲜血,最后那团血从鲜艳的红色变成厚重的黑色,逐渐加深之后,变成一团阴影,然后把陆早早整个人都吞噬掉了。
陆早早甚至很神经质一样地想,那一片的土地下面就渗透着自己的血,周围有些花草树木或许就以此为养料,不过自己的血肉似乎并没有什么健康的养分可言。
这具躯体里面只是蕴藏着疾病、倒霉、悲哀、和不被爱而已。
她自己依靠着这样的一具躯体都难以为继,是真的很难再去承诺和给予别人什么了。
那天所有死亡的细节都一一在陆早早的脑海里面浮现,这些事情总是让人没法忘记,但是还有什么东西是被她遗忘的,或者说是被她刻意遗忘掉的。
比如那天她之所以这么着急地穿过这条马路,是因为看见了一个人。
对方就在另外一条马路上,对面的绿灯不过刚刚跳转到红灯,就有一辆车从旁边急速又不受控制般地冲过来,非常迅猛非常急切,像是即将要酿造一场无法挽救的滔天惨祸。
陆早早着急地大喊,心都快要跳出来,肾上腺素飙升,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但是那辆车快要靠近对方的时候却又奇迹般地逼停下来,只撞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树,车头迅速凹陷下去。
陆早早终于呼出一口长气。
还是绿灯,陆早早放慢脚步走过去,这个时候那辆司机酒后驾驶的大货车就这样不受控一样地朝着陆早早冲过来,明明这条道路上面之前还没有什么车的。
不过幸好眼下过路的人也就她一个,没有更多可怜的人妄遭无辜了。
冥冥之中,像是彼此的命运就这样被对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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