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陆早早给眼前这株叶瓣都生长得极好、极齐整的红色百合拍了几张,这株她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重瓣红丝带,陆早早又把镜头对准这片花房里面其他的百合,咔咔咔地拍了好几张。

    拍完之后,她把手机收回来,才看着谢洄年说,“美好的事情还是让它停留在适合的地方吧,摘下来的话,就算细心呵护,也很快就会枯萎的,还是不要了。”

    “嗯。”

    谢洄年就从喉咙里发出这么不咸不淡的一个字,也没看陆早早的脸,只是低着头看着他手边的百合花。

    “这里面的花养得很好,全都很漂亮,谢谢你带我过来看它们。”

    “喜欢的话可以全都送给你。”

    陆早早笑笑,没接他的话,只是说,“等等可能要放在你这里多养一段时间了,麻烦你好好照顾它。”

    “我好歹也算是它的主人之一,好好照顾它本来就是我的职责。”谢洄年语气有些生硬地说,“为什么你好像说的是把它全权托付给我似的?”

    “还有……”谢洄年猛然把头抬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陆早早说,“多养一段时间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它接回家?”

    面对谢洄年一连串的问题,陆早早不能在一时之间给出确切而又标准的答案,想了好一会儿,陆早早才说:“抱歉,我现在不能给出你具体的时间。”

    “为什么?”

    谢洄年像是不死心,仍旧在等等这个问题上不间断地逼问她,像是非要陆早早给出一个答案来才行。

    陆早早又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说,“或许是这段时间又开始生病受伤,我现在经常会觉得很累、很疲倦,我的失眠情况也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我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再去分给等等,好好地照顾它。”

    “完全把等等丢给李阿姨照顾也很不可靠,所以让它回到你身边是最好的方法。”

    “……”谢洄年喉结上下起伏了好几下,皱起眉头问,“你这几天身体又不舒服了吗?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体检报告出来了吗?医生怎么说?”

    “挺好的,没什么大碍,就是体质有点差,所以免疫力不行,所以会经常生病。”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谢洄年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似乎又把什么想要说的话给咽回肚子里面去了。

    陆早早半弯着腰,很轻很轻地抚摸着红色百合的花瓣,像是在抚摸什么易碎的瓷器。

    她没觉得谢洄年的说法很武断,也没有反驳他——受不受伤是命运主观施加给她的必要章节,并不是客观上的规避就可以完全躲过去的东西。

    她只是语气很坦然地说,“其实我还以为你刚刚要跟我说樊兆的事情,结果你又没说。”

    “不过是那天顺手把他打了一顿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这件事情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陆早早说,“但我以为你要说的是你勒令他给我下跪道歉的事情。”

    “……”谢洄年咬了一下牙,脸侧肌肉抽动了一下,皱着眉头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的那个邮箱号码也没几个人知道,而且在视频最后我看见你了。”

    “你……”

    谢洄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早早及时打断了。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陆早早嘴唇微张,紧接着又说,“其实也或许不是故意,你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我能不能在这压根不被人注意的一秒不到的视频里注意到你。”

    就像过去那样,就像过去成百上千次那样,就算在再偏僻昏幽的角落里面,就算面对无数汹涌人群,陆早早的目光依旧能毫不迟疑地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谢洄年朝着陆早早走近,微微阖眼,眼睛里面发出那种很锐利的光,带有几分侵略性地俯视着陆早早,很直白而又尖锐地问,“你很了解我吗?”

    无论是刚回国时候刚和陆早早接触,问她的那句“你跟我很熟”,还是眼下的这句“你很了解我吗”,无数次这样的发问,谢洄年都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个肯定式的回答。

    陆早早并不害怕谢洄年这样的注视,她的目光里没有任何动摇,视线也没有挪动半分。

    相比谢洄年,她仍旧显得平和、沉静、坦然。

    “我不了解你,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人能够彻底了解另外一个人。”

    更何况,过去那些年的岁月之中,她也没有多少能够了解谢洄年的机会。

    陆早早说,“我只是猜测。”

    “那你猜对了。”谢洄年有点愤怒,又有点哀愁地说,“我就是故意的。”

    她知道她猜对了,在面对谢洄年很多的事情上,她都能猜对,过去如此,现在也是。

    于是陆早早象征性地笑笑,她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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