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是邪惑宫的厉害之处。”
寇桐语气淡漠地说道:“它的入口可以是深山,也可以是湖泊,甚至有可能是天上一片毫不引人注意的云朵。它会出现在大胤任何地方,只要能够通过它找到邪惑宫,那它就是邪惑宫的入口。”
小二回头看向寇桐,转身走了过来,“若真有你说得这么玄乎,邪惑宫又何苦躲躲藏藏,干脆打开山门,任人来去就是了。”
“盯住他,我先去看看情况。”
车夫决定先去那座最高峰探查一番,话音未落便已腾身而起,化成一道残影掠去。
厨子朝那边瞥了一眼,将寇桐放下,淡淡道:“寇宗主,你要想清楚,如果真有所隐瞒,现在开口也还来得及。我们此行只为带走谢秀,至于你在大胤江湖有何种名声,做了多少恶事,其实与我们没有多少关系。”
他蹲了下来,扶着寇桐道:“相信你看得出来,我们并没有一定要杀你的理由,哪怕是为了你自己考虑,现在最好坦诚相告。”
“你真的知道邪惑宫在哪儿么?”
问这句话的同时,厨子一直盯着寇桐的眼神。
此时寇桐全身上下,就只剩两只眼睛还能灵活转动,就连表情都愈发僵硬起来。
寇桐的眼神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表情愈发茫然,像是听不懂厨子在说什么一样。
接着,他忽然道:“你为何还问这种问题?你不是已经到了邪惑宫么?”
我们已经到了邪惑宫?
如此突然的话语,令厨子眯了眯眼。
“让开!”小二却是察觉到有些不妙,立马冲过去把寇桐拎了起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想装傻糊弄我们?”
这势大力沉的一耳光抽得寇桐脑袋摇晃。
他的眼神无比空洞,茫然地望着小二。
随即,嘴里发出有些怪异的呢喃。
厨子仔细听了片刻,脸色忽然剧变,一掌就拍开了小二的手臂。
就见摔倒在地的寇桐突然开始抽搐起来。
一股赤红色的真气从他体内每个毛孔喷涌而出,滚烫的高温迅速化开积雪,升起一大片气雾。
强烈的痛苦,使得寇桐呈板桥状支起身体,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杀了我!他们注意到我了!快点杀了我!”
随着越来越多的赤红真气在他身体表面钻来钻去,残破的衣物早已化成灰烬。寇桐的皮肤钻出一个又一个烫伤冷却后的水泡,眨眼间变得密密麻麻,爆开时还有血水飞溅!
他的身体正在急剧膨胀,惨叫声几乎变了调子!
随即戛然而止,身躯一同归于平静。
唯有‘熊熊燃烧’的赤红气焰附着在一张人皮状的干瘪物体上,还有余火未熄。
这变故来得太快,从寇桐开始燃烧,再到被烧空了血肉内脏,以及整副骨架,整个过程都不超过两三息的时间。
他死得干干净净,除了那张干瘪人皮,再没留下任何痕迹。
小二似乎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了,嘶声说道:“这家伙的气脉可是我亲手打断的,这些真气又是怎么回事?”
寇桐的修为是他亲手所废,自己下了多重的手,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别说是真气,寇桐就算想要搬运气血自尽也根本做不到。
可刚才发生的情况,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寇桐体内不光还有真气,而且那真气还十分恐怖。
能在几息之间就把一名宗师的肉身给炼成人皮,血肉骨骼跟内脏全都化成气雾消散,关键不在于这真气的威力,而是寇桐到底把这股真气藏在哪儿了?
厨子沉默地走进那片积雪化开的泥地,捡起还有余温的干瘪皮肤,凝重道:“他的气脉与丹田都被毁了,除非他的身体构造与蛮人相同,能把血气当作真气一般去利用……”
打量着手中这张布满伤痕的人皮,厨子摇头道:“不过我更认为,他是被人给杀了。”
寇桐死前的惨叫当中,明显有几分惊恐诧异。
虽然这一路上他几次嘴硬求死,但很明显的是,这个慈悲宗宗主其实并不想死。
哪怕全身瘫痪,修为又一次被废,他都有着相当顽强的求生欲。
最后宁愿与他们合作,也不愿窝窝囊囊地死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最后关头突然自尽?
“他说有人注意到他了。”小二有些警惕地说道:“难道是邪惑宫的人?”
“有可能。”
厨子点头道:“不过不管是谁,对方应该是为了灭口,害怕寇桐说出更多的东西。”
“若他们要灭口的话,为何不早点动手?”小二眉头深锁道:“非要等到这家伙带我们找到邪惑宫的入口才出手,难道他们真正想要隐瞒的不是这处地点?”
厨子放下那张已经不成样子的人皮,隐约觉得他这句话切中了要害。
既然对方有本事让寇桐体内的真气暴走,几息内就让他死去。若只为了隐藏邪惑宫的地点,在这一路之上他们就有无数次动手的机会。
等到现在才动手杀了寇桐,只能说明对方真正想要隐瞒的秘密,与邪惑宫的地点无关。
就在这时。
前往那最高峰探查的车夫赶了回来,一看到这边的情况便是沉默了下来。
不过下一秒,他就平静道:“高峰确实有一处地点,疑似邪惑宫的入口。”
“带路的人都死了,你还信那是邪惑宫入口?”
小二瞥了他一眼。
车夫却是缓缓飘落,踏住积雪,目光落向那张面目全非的人皮,“他是被自己的真气给烧死了?”
厨子点了点头:“事发突然,我们想救都来不及出手。”
从寇桐体内燃起恐怖的气焰,再到整个人彻底被烧成了一张皮,前后不超数息,确实是想救都来不及救。
“你们救不了。”车夫道:“这种死法,我三十年前亲眼见过,从气焰升起那一瞬人就等同于死了。”
小二诧异道:“大离还出过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虽然大离幅员辽阔,但到了他们这一层次,许多事都存在着共通性,哪里出了什么大事,根本就瞒不住太多人。
以车夫的身份而言,他若是接触到这种气焰燃身的死法,恐怕那死者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然而车夫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缓道:“他们杀了寇桐,想必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与我们的目标并无冲突。如今邪惑宫入口近在眼前,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要进去探一探。”
听得这话,厨子与小二对视一眼。
随后小二便是用无所谓的语气道:“用这种手段就吓唬我们,未免把咱们三个看得太低了。”
“带路吧。”厨子也秉持着认同的态度。
不过在动身以前,小二却是把那张人皮给捡了起来,注意到厨子疑惑的眼神,小二淡淡道:“说不定后面用得上呢?”
“一张人皮……有何用得上的地方?”厨子表示不理解,但他尊重。
轰!
车夫二话不说,直奔那座高峰飞去。
两人不再多言,腾身而起,跟在车夫背后。
等到了那座连绵山脉的最高峰时,一股更加凛冽的冷意吹拂而来,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没有任何痕迹残留的白雪。
别说是人迹,显然就连山中鸟兽都不曾踏足过这座孤峰。
冷冽的山风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一般涌动着,充满某种诡异的荒凉之感。
几乎就在抵达高峰的刹那,厨子就察觉到某些古怪的气息。
轻声道:“天地气机不太对劲。”
小二闻言,皱眉感受了一会儿,点头道:“确实有问题。”
到了这片高峰的范围之内,他们脚下的气旋都有些不稳定的迹象。
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面对实力远比他们更加强大的高品武夫,在撬动天地之力时争不过对方。
或是天地气机本身就存在混乱。
“这是邪惑宫的手段。”这时,就听车夫淡淡地说道:“他们用某种手段干扰了天地气机,像是故意引人找到入口。”
“想要察觉到天地气机的混乱,至少也要打开精神秘藏,这么说来,邪惑宫其实并没有隐藏自身的位置,但却有一个需要跨过的门槛。”
说到这里,厨子的声音一沉,“他们想要吸引四品和上三品的武夫?”
话音刚落,三人几乎同时感觉到一股更加诡异的气息。
眼中的天地仿佛泛着不祥的扭曲,原本稍有混乱的天地气机瞬间就被扭成一团,令三人脚下的气旋猝然消散。
好在这点高度对于他们而言本就不算什么,体内真气腾转,便是近乎无声地落在了雪上。
落地之时,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三人互望一眼,最后还是车夫开口道:“就在前面。”
强忍着无法撬动天地之力的奇怪感受,小二吐出胸中闷气:“我今天倒要看看,这所谓的二品洞府到底能有多厉害!”
三人沿着向下陡峭的山体,一路走向光秃秃的林子。
愈发险陡的道路,却是根本拦不住三人,当他们逐渐接近车夫所指引的位置时,四周的天地之力几乎陷入‘死寂’,甚至就连那点微弱的感应都被切断。
很快,不需要车夫再行引路,厨子和小二就已经看到前方耸立着的几根残破石柱。
四四方方的柱子隔出一片纵向足有十丈的区域,那里诡异地没有任何积雪,布满古旧裂痕的石板一路延铺至尽头,呈现出大约两丈宽的入口。
那黑洞洞的入口只有三道台阶暴露在外,剩下的部分全都隐于黑暗。
“邪惑宫的入口就这么明目张胆?”小二走向最外围的四方立柱,伸手一抹,搓下来不少石渣和灰尘,经年累月留下来的硬壳物质。
透过那些硬壳,依稀还能辨认出一些简陋的浮雕。
“这些柱子至少存在了四百年以上。”此时,站在另一根立柱前的厨子缓缓道:“我曾在一部古籍里看到过这种图案,大约四百多年前,海外诸国曾有不少人跨海而来,很多东西都是从那时候传到三座天下的。”
他伸手摸了摸那些被硬壳包裹着的浮雕,“这幅图案的源头也是某个海外小国,上头描绘的应该他们祭祀祖先与神灵的过程。”
“行啊,这你也能看出来?”小二收回目光,“出身妙剑斋就是不一样。”
然而厨子并没有再开口说话,他沿着相邻的几根立柱一路看了过去,神色渐渐凝重道:“不对,这几根柱子上的图案并不是同一种风格。”
他将右侧的十根立柱全部看过,又从另一侧看了回来。
直到伸手打碎了小二面前那根立柱上的硬壳,确认了这里二十根柱子上都有不同风格的浮雕图案,沉声道:“如果这些图案所表达的意思是真,那这邪惑宫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厉害。”
小二也盯着那些图案看了片刻,逐渐看出几分端倪。
他似乎不信邪,换到相邻的石柱看了看。
很快就学着厨子把所有立柱都看过。
眉头深锁道:“这些浮雕上的人,都在祭拜邪惑宫?”
厨子点了点头,“虽然二十根立柱代表的风格不同,所表现的意象也有差别,但他们崇拜和祭祀的,最后都指向这座邪惑宫。”
二十根立柱之上,每一个都有代表邪惑宫的图案。
不同的海外国民,不同的祭祀风格,最后的终点却都是这座埋藏在大胤地底的宫殿。
有些浮雕表达的内容,是在供奉邪惑宫内的‘神灵’。
也有一些干脆就是在跪拜,信奉邪惑宫本身。
“能以‘邪惑’为名,这座二品洞府本身就足够诡异,既然数百年前还有人去供奉它,就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从始至终都没有关注过那些立柱浮雕的车夫突然淡淡道:“高品武夫若想装神弄鬼,稍微施展点手段就足够吓住寻常百姓,说到底,我们此行不是为了探究邪惑宫的秘密。”
他率先迈步走上石板,“找到谢秀就立刻离开,走吧。”
……
山脚下。
倪千羽待在开阔地,始终握着那根偶尔传出颤动的竹筒。
距离车夫他们三个登山才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感觉到竹筒里的颤动愈发剧烈。
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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