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
一九五零年代。
陈建国打开小酒馆的门,如同打开了崭新生活的扉页。
一年前的他还未料到,自己竟会穿越来此时空,成为前门那家如今由徐慧贞经营的小酒馆的伙计。
但此时,故事还未展开,贺永强与徐慧贞的爱情线索还未真正交织。
“呵,早啊,建哥!”小酒馆对面,一面红旗竖在特制的手推车上,锣鼓相伴。
车身旁的粗黑大叔正向他笑盈盈。
陈建国回应道:“大爷,月亮都挂出来了你还问我早,是不是怕耽误你的‘明日’安好,提前庆祝啊?不如你给我行个礼,我请你饮两杯。”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陈建国已能接纳这些虚构人物,甚至是建立了友情。
他坦诚,在这座破败四合院中的几位熟人之外,其他人还算友好。
片儿爷哈哈笑道:“罢了,我是穷,骨气倒硬得很。
一会儿就好收拾了,喝酒的钱我还是出得了的。”
陈建国笑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正要进店查看,这时贺永强不合时宜的批评声传来。建国!这么晚了还在这聊天!缸满了没,凉菜备好没,桌子擦了吗?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眼里要有生意头脑,我们开店是想挣钱的,否则你那二十五块钱怎么来的?”
说完,贺永强站在门口,看着空置整齐的店面,半晌才缓口气补充道:“就算是准备好一切,也应该考虑如何提升生意,别整天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上。”
他又回头看看片儿爷离去,轻声说道:“像片儿那样的顾客,每次最多只点两壶酒,你怎么努力跟他谈天说地,也不能期待他下一回就能多掏点钱。”
“说点什么呢……”贺永强望着陈建国,似乎等回应。
陈建国淡淡地看着他回答:“嗯。”说完,他返回柜台开始忙碌起来,整顿小菜。
牛爷背着手,步伐坚定,满面笑容地朝陈建国点头致意。
身后的贺永强跟着搭话:“牛爷您来了,今天想要点什么呢?熏肠正好新鲜出炉……”
牛爷点点头:“老菜单了,半斤牛栏山,一碟小肚儿,一碟猪肉脯,还有花生米……”说完,他又有意看了贺永强一眼,随即会心一笑。
“再加一碟熏肠吧!”
陈建国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二两酒配上四个小菜的大手笔,放眼京城也只有牛爷能干。
牛爷是满族后代,相传乃是乾隆爷第九子的后裔。
这位大爷度过大半生,就图个体面和独特。
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对食物的要求,都强调排场与不同寻常。
“去吧!”贺永强就偏爱与这样愿意喝酒且讲究菜品的老主顾打交道,三两下准备妥当,然后对陈建国大声吆喝。
“站在那儿干啥呢,还不快来帮牛爷送去?”他刻意地用语言挤兑,“就知道嘴上磨功夫,手脚慢腾腾的是吧?”
面对这种挑衅态度,陈建国哑口无言。
这明显就是在用言语试图把他“”出小酒馆,如此幼稚的方式真是令人无奈。
陈建国前世暑假打工的工作内容,就是电话销售。
顾客来电的回答,与贺永强此刻的表现简直是天差地别。
如果贺永强想以此自乱阵脚,那么只能说他还未长大,不懂得人情世故。
陈建国并未说什么,而是直接上前,将餐盘放在大爷面前,一边摆放菜肴一边报着名称:“大爷,一份小肚、香肠,花生米一份,还有一份五花肉和半斤牛栏山白酒。”
“您的菜品齐全,慢慢享用,大爷!”
他之前还在盘算是否需要帮他解决牛栏山掺水的问题,但现在看来老板无需多此一举。
陈建国乐于清净,决定坐视不管,欣赏好戏。
紧接着,剃头大爷片儿爷走了进来,甫进门即看见牛大爷,几步凑过去恭敬行礼:“牛爷吉祥,给您请安了!”
牛大爷微点了一下头:“片儿爷好,喝点酒吧?看这满满一桌子菜,一个人大概都吃完。”
“好主意。”片儿爷应声。
牛大爷邀请道:“你快点,我就坐这里,酒等你一道来。”
片儿爷于是急急忙忙要了一两酒,端过来与牛大爷同席。
接着,强子和蔡全武相继入场。
蔡全武掏出八毛钱放到贺永强前面,“我和强子各半斤白酒,再来一份花生米。”
尽管往日里他每次都是按两买酒让贺永强略有不满,但如今一次性付八毛让他笑逐颜开,连忙为二人斟满。
范金刚随后的声音传来:“哎呀,奇了怪了,窝脖子以前最多喝二两酒,现在居然请客还点菜。”
一边调侃着两人,他又叫陈建国:“建国,给我来半斤外加一碟猪头肉。”
自陈建国到店里作跑堂以来,点菜的程序就是这样——客户来了后直接做,由陈建国听取点菜需求。
柜台收到命令即开始准备。
待到上齐菜,陈建国将食物送到客人面前并收账。
不过,蔡全武鲜少点菜与饮酒,因此这流程对他有些生疏。
听到范金刚阴阳怪调的评论,强子不满地说:“我跟你说金刚,你真别瞧不起全武。”
“今天光顾进货就没出车,却赚了一块一,你比不了。”
此时范金刚已上好菜肴,他尝了一口肉,若有所思之后,惊讶地看着蔡全武。
“我说啊窝脖子,你这粮油店月收入三十多,一个月挣个十多元拉车给强子,这样算下来比我都赚得多了!”
“嗯嗯,强子说得对,我真是自惭形秽啊!”
蔡全武面色不改:“我能跟你这范主任相比吗?我是苦力一个,你可是公职人员啊!”
两人说话间,蔡全武一边持着酒杯一边吃着花生米,又一次缩回墙角,和角落里的我在一同享受这场酒席。
他的第一口酒下肚后,短暂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吞下,结束了这次小小的交流。
而牛大爷喝了一杯酒,脸色却渐渐阴沉,之前的惬意一扫而空。
“你在放屁!”
牛掌柜当场变得不悦起来。
“自从你父亲那个年代起,我便在这小店喝你的酒。
问一下你爸,这么多年,咱们店里有哪一次换的不是我的鼻子最灵敏最先察觉?”他质问贺永强,毫不退让。
贺永强毫不理会他的责难,语气淡漠地回应:“确实如此,老伙计,我们在生意上待你也不薄吧。
问问这些前辈们,有谁能喝你酒不用付账的?”
“除了你,这小店里能赊账的怕是没有其他人了。”
“缺钱是吗?没事,这一碗酒我给你免单!”
陈建国凝视着贺永强,内心为他的直言不讳暗中点头点赞。
了不得啊,竟敢在自家店面里,对着老客户骂老客户,真是世间独一份。
“牛爷爷,这酒里究竟有没有掺水,我自己清楚,想必你心中也应该有数吧!”牛爷爷气急攻心地说。
“你今日不承认就算了,但从今往后,我不再光临!”说着,砰地一声,牛爷爷摔碎酒杯就要离开。
贺永强怔住,牛眼看准了喊:“不来了可以,但可别赖我没赔偿酒杯的钱,给我赔付!”
牛爷爷根本不理会,径直走向门口。
贺永强冲出去追赶,却只看到牛爷爷早已远去。
贺永强虽然嘴硬,心底却不禁有些忐忑,只是远远地喊了一句:“别再来这里!”
说完这话后,回身的贺永强大声自语:
“一帮土包子,一杯烂酒也敢炫耀?有本事去和平酒店炫耀你们能耐呀!”
陈建国倚在柱旁,差一点没笑出声音,这次贺永强不只是赶走了牛爷爷,还惹毛了一房子里的所有人。
“砰”一声,原先正拿小壶倒酒的蔡全无不慎松手,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蔡全无表情木然,却罕见低声嘀咕:“糟糕,砸碎了没法喝,全子,我们走吧!”
说罢,随手一甩酒杯起身离开。
叫全子的人一时不解,喝完剩下的酒,放下壶和杯子离开座位。
其他人看到两个劳工被言语触动,也不再纠结继续饮酒。
随着哗啦几声,范今有、徐何生、片爷等人纷纷 自己前头的小酒壶,起身缓缓离去。
贺永强见势慌忙出言阻止:“范领导,你怎么也这样?牛掌柜可能也只是酒后胡言,你还真信他?”
但他并未能说服众人,范今有皱着眉瞥了他一眼,冷峻道:“贺永强,你在瞧不起我么?我不会像牛爷爷那样摔酒,但你知道我身居高位的身份,我不能让人误会我们与大众隔阂。
别拦我!”他说完推了贺永强一下,径直往门外走去。
其他像徐和生他们同样带着嫌恶的目光扫了贺永强一眼,默不作声离开。
瞬间之间,店里只剩下一个茫然的贺永强和靠着柱子沉沉欲睡的陈建国。
“什么意思!走!都走!”,陈建国心头的厌烦也随之涌现,命令般地挥手让他们离去。
贺永强立刻反击:“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是什么意思吗!”
“我警告你,在职时间擅自脱岗,我绝不会饶过你的薪水!”陈建国语气严肃,双目直视贺永强,表情显得无动于衷。
面对陈建国的举动,贺永强嘴角抽搐,瞬间哑口无言。
虽然他固执,但他并不是个傻瓜。
从第一天小店没有客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受到了陈建国洞察到他的担忧。
这小酒馆原本是老头的心血结晶,仅仅几天就让他搞得门庭冷落。
一想到老贺头如果知道这种情况,可能直接气出病来。
或许,到时候老头心一横,直接把小酒馆转让给陈建国,那就亏大了。
眼看着陈建国离开,并未走向院落,反而向另一个方向行去,贺永强心中的恐慌愈发强烈。
今夜大概依旧无人光顾,贺永强干脆关门整理店面,直接回自己家里。
回家后的贺永强躲在院子里 ,确确实实听到了陈建国与老贺头的交谈。
他在心中暗骂:“这家伙,居然来真的?”
此时此刻,贸然挺身而出肯定不是明智之举。
贺永强转动脑筋,直奔厨房,准备替老贺头煮顿好饭,转移风头。
室内,陈建国正守在火炉旁为老贺头加热药品。
自老头生病以来,贺永强只会取药后便推托不会下厨,交给老贺头自行料理。
陈建国见状,自然义不容辞接手照顾此事。
只要有空,他总会主动来到贺宅,给老贺头送去汤药。
听见这话,贺永强猛然站起,道:“这么说,终于把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了是吗?”
“自从陈建国来后,你觉得处处与我不搭,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就开始往我头上扣帽子了?明明我没有做错事,却偏要把错误往我身上推,是想要逼我离开吧?”
面对贺永强的指控,老贺头一时之间有些生气:“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些事和陈建国有什么相干?你究竟打算怎样?”
贺永强脱下了那件夸张的围裙,愤然摔在地上:“我不做这工作了,我还告诉你!”
“是啊,我差点忘了,我其实不是你亲儿子啊!”
“你才应该有个亲弟弟当爹,明白了吗?大哥!”
“现在你不想和我亲近是吧?好啊,我就走。
那就让陈建国当你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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