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太监见自己兄弟吃亏怎么肯?上来就踢凤药。

    凤药尖叫一声,骂道,“你个小王八蛋,把尚衣司的老太监给我叫来,叫他磕三个头,姐姐才饶得了他。”

    “你算老几,哪个宫里的小宫女?”被拉着辫子的那太监叫骂着。

    “宋德海管得了你管不了?我现在就喊宋德海过来。”

    凤药松开手叉腰看着两人。

    李瑕刚吃完面,擦着嘴走出来道,“你敢不敢今天不叫人,咱们俩对他们俩,找上一架。”

    凤药闻言回到厨房拿了粗大的擀面杖,和李瑕站在一起,啐了一口,“我有什么不敢的,打死个臭王八而已。”

    李瑕捡起一块石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稀薄的笑意,扔起石块又接住,率先用力对准一个太监扔出去。

    他臂力很大,石块带风准准砸在一人脑袋上,那人当时就被砸得后退三四步,脑袋上开始淌血。

    凤药也不甘落后,挥起面杖用力向一人抡去,那人身子一晃,这一杖砸在他肩膀上。

    凤药不依不饶一下又一下挥着杖子追着其中一人打。

    那人蹿得很快,丢下脑袋流血的太监自己跑掉了。

    李瑕上去发了疯似的一下下踹他,“你是不是觉得爷没有出头之日?你等着吧。”

    小太监被他疯劲吓得连滚带爬四肢着地逃走了。

    他也不追,拍拍手回头道,“你好大威风,管宋公公喊名字。”

    “你不怕他真的来了啊。”

    “我和他可熟着呢。”凤药心中琢磨要不要跟宋大公提上一嘴。

    她又在小破屋子里呆了会,拿走两张李瑕写的字,自己回书房暖阁照着临摹。

    第二天傍晚她又去,拿了一摞自己写的字给李瑕,李瑕将她的字圈圈点点,哪里不好讲得很清楚。

    又拿了张纸铺在破桌子上,让凤药现写,她写不好时,李瑕从她身后,握住她的手,一笔笔带着她写。

    “我还是自己练习吧。”

    凤药觉得他离自己实在太近了。

    大概是感觉到了凤药的不自在,少年退后一些脸上挂着那种带点邪气而稀薄的笑意,“我是太监,你怕什么?”

    凤药懒得与他纠缠,细心写字。

    他却起了戏耍之意,呵了凤药痒痒,这小屋子地方本来就小,凤药无处可躲,又怕痒,笑得面红耳赤。

    怒道,“别闹啦。再闹我生气了。”

    少年停下来,懒洋洋地说,“你脸红到了脖子。”

    凤药听了这话,只觉脸红得发烧,放下笔,到厨房做吃的去。

    少年捡起笔,在那张写了一半的宣纸上接着写下去。

    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

    ……

    公主一个人凄凄凉凉,还在迷糊着被关入修真殿。

    这次,父皇是真的生气了。

    从前她的荒唐父皇和母后都会为她遮掩,特别是母后,对她很是娇宠。

    自从有了弟弟,父皇的心思就不再放在自己身上了。

    他有了新的女人,对母皇冷淡许多,儿女亲情也淡了许多。

    她也有过一晃即逝的快乐时光,情窦初开,爱上过一个男子,想与之白头偕老。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为什么她想与之偕老的人,并不想和她一生共白头。

    是从她不小心失了孩子?

    还是从他眼里进了别的女人?

    凡是他多看一眼的女人,她都会照死里折磨。

    他对她大叫大喊,说自己和她在一起压根做不了男人,看见她就没有欲望。

    他在胡说。

    明明她那么美,铜镜中的她正处于最好的季节。

    她折磨那些女人时,他才会服软,为那些女子说好话。

    她看着他的眼睛,用针刺、用掌掴,她发明一套折磨人不重样的方法。

    他终于爆发,两人再次陷入争吵。

    他怪她太不温柔,她怪他对感情不忠。

    他终于被一杯毒酒送了命。

    他忘了,她不是普通女人,她是公主,也是皇权的一部分。

    藐视皇权的下场,只有一条路。

    她不再是那个一腔天真的女子。

    她喜欢上一种游戏,便是考验男人。

    看上去越正经的男人,越是好上手。

    从无败绩,所以心才死得透彻。

    男人可以纵情,女人为什么不能?

    别的女人大约是做不到的,她却敢试试。

    她沉迷于男人的侍奉,身体的快乐,这一切才能填满她空空的胸口,无聊的时光。

    只要不太出格,父皇从未说过她。

    她初以为这是父皇的溺爱,后来才想通也许仅仅是漠视。

    那一日,无聊宴会中,她一眼看到了他。

    常牧之。

    他在一群人中,仿佛自带光芒,让人一眼就能瞧见。

    她不错眼盯着他看,他感知到目光,皱着眉穿过人群与她对视。

    他的目光像暖暖的春风,穿过沉郁的夜,吹在她面庞上。

    好久了,她再一次感受到心湖起了波澜。

    而他,只瞧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仿佛她只是个极为普通的宫女。

    她不信,喊了人为自己介绍,那男子只如君子一般向她行个礼,并未像别的男子那样偷看自己。

    她知道自己名声已经坏了,并且是一个有权势的坏女人。

    哪个男人不想在她这里捞点什么?

    要么是权利,要么是进入顶级权贵圈子的阶梯。

    最少也可以捞到与金枝玉叶共度良宵。

    她看烦了假正经的伪君子,只肖看一眼,她就能识别出那些只披了一层君子皮囊的小人。

    一场宴会下来,牧之总是躲着她,她突然起了小女子的玩心。

    她躲在他会出现的地方,与他相遇。

    会私服与他同时出现在一家酒馆中。

    有时也会骑马等在他上朝的路上,和他并行。

    他并没有任何小看、嘲弄、巴结、轻视于她。

    待她如同朋友,如同她是个普通的女子,彬彬有礼,尽显君子心性。

    他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甚至劝过她,不要这么频繁与他一同出行。

    虽是公主,世俗也对她有寻常女子的要求和规范,对她不好。

    她动心了,没有人站在她的位置上为她想过。

    他们畏她、敬她、妒她、恋她、轻视她、嘲弄她……

    唯独没人关心她。

    她沉溺于他劝慰自己时的柔软,说得她心中痒痒的,一种久未体会的温柔之情涌上心头。

    然而,止步于此,当她想亲近他时,他迅速躲开了。

    不再走原来要走的路,不再在原来出门的时间出门。

    公主明白了,他所有的行为,既可以对她,也可以拿来对待所有女人。

    那只是他的教养,并不是独给她的特殊待遇。

    他当真只把她当平常女人。

    和别的贵族小姐没什么两样。

    越是得不到,越让人疯狂。

    终于,她有了机会。

    也是这时,她才真正注意到常牧之是常家大爷的嫡出公子。

    被家人细心教养长大,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君子六艺,技技出色。

    只需经过历练便是真正无双国士。

    这样的男人,最终会和谁缔结秦晋之好?

    一想到他会穿着红衣,挑开另一个女子的大红盖头,会与那个女子洞房花烛。

    她心里扭曲得犹如滴血,长夜无眠,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等了他十几天,终于在他回家时堵住了他。

    不问一声她不能死心。

    “牧之可曾体会到我的心意?我心悦于你久矣。”

    她从未这么胆怯过,鼓足勇气才说出心中所想。

    他疏离的表情和她心中所想一样。

    他对她一辑到底,口称不敢,“公主金枝玉叶,牧之不敢高攀。牧之心在朝堂,于富贵闲散人生毫无兴趣。”

    是的,凡做了驸马,便不能再从政,驸马只有一件事好做,就是侍奉好公主。

    眼见牧之一骑绝尘,她怀着沉重心情,回了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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