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琮看到满城缉拿令,暗自得意,又暗自焦虑。
得意自己判断对了要开战,焦虑怎么是这样的结果,其他人都没了,只余这一个倭帅。
那天凤药来报消息,说牧之要谏诤皇上,会很激烈。
他当即便判断出和谈要变风向。
本来和谈就是皇上一人的主意。
这是个很好的契机,牧之谏诤必定惹怒皇上。
接下来要打仗,李琮手中没兵权。
本想掌握中央军,以控制住禁宫内,到时矫诏登基也不是不行。
可中央军权落在九皇子那个小崽子手里。
朝堂上支持自己的臣子肯定比不上四哥那么多。
内外他都处于下风。
倘若现在倭人能打败皇上派出的军队,谈条件时,以皇上的性格,他李琮便可以在对方的支持下,坐上太子之位。
只要他登基能给对方更多好处,对方肯定愿意支持他。
他那天当即做出应对,赶紧去找到倭帅,将他秘密用一乘小轿抬到到自己王府。
先好好招待一番,送了许多礼物给对方。
之后他想找个机会向对方提出支持自己的要求。
就在那时,传出牧之自焚的消息。
事情发展远超他想象。
他告诉倭帅和谈可能要延后,自己父皇突然病了。
不过倭帅可以先在他府上住下。
稳住这人,李琮连忙进宫。
目睹自己皇姐因为过度悲伤,扑在牧之烧成炭的尸体上痛哭。
皇上气坏了,朝臣乱成一团。
李琮无法马上做出应对,只能先拖延。
事情就此急转直下。
先是整个倭人营地被端掉。
再之后便是发现跑掉一个倭贼。
现在铺天盖地都是缉拿令,只肖倭人一出现,便会被人举报。
绝对难逃一死。
这倭帅是他如今手中最大的底牌。
但怎么用是问题,他要让这矮子发挥最大作用。
他本就弱于四王,又跳出个九王,一出现就得了皇上信任。
皇上自然更相信没有一点背景的小儿子。
九皇子也并非酒囊饭袋,表现很亮眼。
他更觉得一种暗藏的危机在向自己逼近。
若是现在献出倭帅,父皇会怎么样?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连特务机关都找不到的人,六王找到了。
父皇是开心儿子的能干,还是怀疑儿子与倭帅勾结?
巨大的情报网都没有网住的人,自己的皇子网住了。
是不是变相说明六王手中掌握着更强的人手?
不管从哪方面想,交出去都不如不交。
这倭帅交出去,只有一条路,就是被大臣上奏,杀掉。
因为实在不能留。
那他费尽一番心意又有什么用?
他本计划牧之一闹,和谈失败,双方正常交战,已方被打败,再次和谈,对方要钱要地,同时提出条件要大周立六皇子为太子。
一切都变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倭帅谈好条件,自己秘密送倭帅出城,越快越好,对方必须答应打赢后保自己为太子。
不然一旦要打起来,主帅不在,倭贼被一锅端,计划就全泡汤了。
为了打探消息,他进宫去给皇上侍疾。
他这次真的来对了。
…………
李琮没有注意到自己家笼罩于奇怪的气氛中有好几天了。
最先发现李琮秘密的是元仪。
倭人来和谈之后,李琮只要有时间只陪伴元仪与云之。
和谈时文臣作用较大,他不能冷落云之。
若打仗曹家必定出战,元仪那里他少不得多去一去。
凤药将牧之谏诤的消息递过来,元仪马上动身陪着云之去了青石镇。
路过曹府,她特意下车,和家人交待一声,有什么消息一定要通知给她,并将地址留给七叔。
一路上马车颠簸,云之紧张得面色发白。
她实在担心牧之,也担心皇上盛怒之下连累整个常家。
元仪握住云之的手,很坚定地说,“姐姐放心,元仪会照看好你与孩子。”
“照我看,不会有什么大事。皇上就是发怒,也不会发落牧之哥哥。”
云之只当她随口说说安慰自己。
元仪看出她所想道,“处罚了常家,谁与王太师做对呢。难道皇上愿意看着太师一家独大?王家已经占了朝廷半边天了。”
看到云之恍然大悟,又露出佩服的目光。
元仪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是偷听伯伯叔叔们说话时听到的。”
“皇上不满王家久了,朝中能与王家抗衡的就是常家,他再怎么气也不会把常家怎么样的。”
“所以牧之哥哥不管说的话多难听多过分,皇上一时发怒处罚常家,最后也还会像上次一样,将常家好好的放出来。”
“咱们躲得只是一时之灾。”
云之这才放心下来。
她们照凤药给的地址到了玉楼。
云之惊叹青石镇盖起这么雅致一座园子。
更惊讶的是开门的女子,盛装华服,等报上凤药名字后,那女人虽不热情,却接待得很体贴。
看得出她的冷意只是性格中的一部分。
她本人很欢迎元仪与云之。
接着,让云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大厅两边的楼梯纷纷下来许多美丽的姑娘。
可这玉楼分明照着官家宅院建的,她本以为是哪个隐退的大官的私宅。
“这里是烟花之地。”凰夫人淡然介绍说。
“凤姑娘没告诉你吗?”
云之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
她拉着元仪想离开。
一个世家小姐跑到青楼,传出去,常云之就无法在贵妇圈中立足了。
元仪却开心得不得了,“这里又美又安全,谢谢夫人收留我们。”
凰夫人疼爱地看着她。一下就有点喜欢这个爽快的丫头。
云之责怪地瞥她一眼。
元仪大方回看她眼中闪着新奇的光,劝她,“我们只要闭好嘴,谁知道我们来过?这地方男人家天天来就没事,我们逛一次怎的?”
“好姐姐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凰夫人开腔了,“两位夫人大约不知道,这是六王爷的产业。”
!!!
元仪更开心了,“那我们就好好玩喽。”
她们安顿好,元仪为了宽慰云之,强拉着云之泛船湖上。
就在她俩人划船时,凰夫人在大门口接住了送消息来的弦月。
弦月骑马跑得疯掉似的送来了消息。
他从马上翻下来,跌跌撞撞扑到凰夫人怀中,呜咽着告诉凰夫人,“牧之先生……他,死谏主战。”
夫人还未没惊愕中回过神,弦月抱住凰夫人肩膀哭得悲痛,“他自焚而亡。”
“这可怎么和两位夫人交待啊,我的天,那位公子竟有这般胆气。”
凰夫人一向冷静自持,此时也红了眼圈。
送别牧之时,她曾去远远围观过。
心中只是惋惜,那公子清俊儒雅,怎么会是把软骨头?
她对政事没有兴趣,坐在车上瞧了番热闹便回玉楼了。
没想到那是她见到牧之唯一一次。
更没想到,被百姓扔菜叶的男子原是国士无双。
她缓慢而沉痛地走向湖边,静默地远远看着湖上泛船的两个女子。
云之愁云满面,元仪嘻嘻哈哈。
两人几乎同时注意到立于湖边的凰夫人。
元仪冲凰夫人挥手,对方动也不动。
离得远看不清夫人表情。
云之一阵心慌,她捂住胸口沉重地吩咐元仪,“划到岸边。”
元仪也察觉不对,摇着船到了岸边,等看清凰夫人表情两人心中都“咯噔”一声。
待船靠了岸,云之脚软得站不起来。
还是元仪搀着她下了船。
凰夫人沉着脸没出声,元仪止不住颤抖,刚张口,眼泪便滚落下来,“是他?”
夫人悲痛地点点头。
云之发出一声类似小动物般凄厉的悲鸣,眼前发黑,一把抱住元仪,将身体全部靠在元仪身上,勉强撑住。
“怎么个……?”
凰夫人沉默良久,伸手扶住云之,不忍心说却不得不说。
“自焚。”
云之的脑子像是缓了一会儿,才领悟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这一次她撑不住,彻底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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