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怕他玩脱了,连忙向前一步,用虎目逼视众人。

    但他完全想多了,这些人本就已经饿惨了,大多数人对于赵歧都只有感恩戴德,即使有一两个因为他们没有护卫和其它奴仆而轻视他们,心里生出了什么不轨念头,也被赵歧这一通发作彻底压服。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男人鼓起勇气抬头道:“主人,我们只是饿极了,今后有饭吃,再不敢了。”

    说完生怕赵歧拿刀砍他,连忙继续磕头。

    赵歧哼了一声,顺坡下驴,语气放缓几分,道:“我知道你们是饿昏头了,也是我没有事先立规矩的缘故,所以这次便放过你们,但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天就先跟你们把事情讲清楚!”

    他把刀还给赵忠,对众人道:“第一,房子、土地、农具甚至种子,我都免费分配给你们,种出来的粮食,每年上缴三十分之一,剩下的,种出来多少都是你们自己的。”

    众人闻言,顿时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不敢相信。

    赵歧却不管他们信不信,继续道:“第二,我会给你们分配家禽,但这些家禽的所有权都是我的,你们只负责帮我养,养好了有奖励,养差了自己缴纳米粮赎罚。”

    “第三,在我赵氏田庄,你们的身份从今天开始,不再是奴隶,而是平民。”

    “知道平民是什么意思吗?”

    “你们的命是你们自己的,财产也是你们自己的,除了给我缴纳佃租、饲养家禽之外,只要你们不杀人、不偷盗,不干坏事,没有人可以压迫和剥削你们!”

    看着众人茫然而又无措的模样,赵歧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这些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懂,甚至听懂了也不会相信,但这些话他必须说。

    这些人是他的第一批种子,帮助这个年代大多数奴隶摆脱奴性思想的第一批种子。

    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将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

    于情,他接受不了奴隶的存在。

    于理,奴隶对于生产和发展根本就没有丝毫积极作用,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这些人没有财产,没有人权,甚至连希望都没有,完全依附于地主,即使劳作,也根本没有任何积极性可言,更遑论创造性。

    赵歧必须要解放他们的思想,将这几百年开的倒车转过弯来,这算是他给自己的使命,同时也是他的未来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只不过,光说是没用的,他还必须要做。

    但这只能慢慢来。

    众人满脸迷茫。

    人群中,刚才主动说话的那个男人则眼睛发亮。

    他听不懂赵歧所说的第三点,甚至连第二点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在他之前的主家,禽畜只有与主家亲近的奴隶才能碰的,他们这些底层农奴只能伺候土地,但第一点他听懂了。

    尽管他并不觉得赵歧会按照他说的那样,只让他们上缴三十分之一,毕竟土地是主人的,种子农具乃至于他们这些人,都是主人的,他们能有吃的,就已经足够了。

    但万一呢?

    万一这个年轻的主人说的是真的呢?

    即使不是三十分之一,是十分之一,五分之一,乃至于二分之一,那对于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财富和希望。

    他可以用粮食结婚,生孩子,可以过上更加稳定的生活……

    他不自觉地想了很多,沉浸在赵歧画的饼里。

    在这些人中,他是最大胆的,也是最有野心的,虽然已经没有跳出奴隶的窠臼,但正如赵歧所想的,一间尘封多年的黑暗屋子,只要透进来一点光,就一定会越来越亮!

    男人带头磕头,道:“请主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守规矩!”

    赵歧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多说,甚至连跪拜和所谓的主人称呼都没有纠正。

    步子迈的太大,只会让他们无所适从。

    将自己的规矩宣布之后,他命令这些已经喝过粥的人重新生火做饭,每两个状态好的人负责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人,至少要把今晚挨过去,如果明天谁负责的人死了,房子、土地、农具都只能住最烂的,粥也只能喝别人剩下的。

    一直忙碌到半夜,让这些人把物资慢慢搬进坞堡里,粮食则留下一部分在坞堡外,用来安人心——赵歧并未让他们住进坞堡,而是直接按照两人一组安排在坞堡外的土房里,这是因为他还不能完全信任这些人的缘故。

    坞堡外渐渐安静,人们各自在土房中睡去。

    赵歧轻吐了一口气,感觉身体和精神都有些疲惫。

    回到房间里,连澡也不想洗了,合身躺在床上,却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直到后半夜,赵歧才勉强阖眼。

    与赵歧的房间仅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赵忠也没有睡着。

    房间角落里,一只兔子、一只鸡、一只鸭、一只鹅,各自或发呆,或啄食,或昏昏欲睡。

    赵忠将烤熟的秽种幼虫捣碎,拌着草料碎叶扔进笼子里,看着它们快速进食,却没有丝毫不适的样子,心想着明天要是哪个人不听话,就让他来试试这这东西到底有没有毒性。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赵忠神情一惊,回过头去,却见一个面容狰狞却笑容古怪的男人正坐在他的窗棂上。

    赵忠脸色稍缓,但随即便皱起了眉头,道:“你来做什么?”

    林山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翻身进了房间,帮他把窗关上,笑道:“来给兄长送酒,顺便跟兄长喝一杯。”

    赵忠却没给他好脸色,冷着脸道:“我哪敢劳您林护卫的大驾?”

    林山不以为忤,笑嘻嘻地打量着他的房间,见到角落里的鸡鸭鹅兔子,嘲笑道:“这才多久没见兄长,竟然已经操持起了奴隶之事,可见这赵氏小郎君也是个不省事的。”

    他盘腿坐在赵忠的床榻上,劝道:“以兄之才,何不跟我去城里?杜大郎君必会将兄长奉为座上宾,到时候你我兄弟二人共同为杜大郎君效力,岂不美哉?”

    赵忠脸色更黑,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打开壶塞灌了一口,道:“行了,酒我也喝了,你如果只是来说这些的,趁我还没有醉,赶快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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