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超出了朱厚照的想象,他原本以为朝政的会按照自己的节奏走,但是现在看来,自己自作多情了。
宫里面众人大气不敢喘,朱厚照为了缓和气氛,笑着说:“御前议事,本来就要议论。刚刚梁卿所言俱是实情,朕欣慰者,众卿非粉饰太平之臣。”说着忽然想起来毛澄那日对自己说的话,又补充了一句道,“凡事慢慢来就行。”
杨廷和躬身道:“圣明无过陛下,陛下求治之心,臣等岂能不知,然事分缓急,物有轻重,伏望陛下慎终如始,循序渐进,使国政有序,臣民安然。”
朱厚照笑道:“杨先生说的好,圣人曰‘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朕记着了。”
此时杨廷和奏道:“启奏陛下,南京、湖广、江西、广西等地报有灾伤,应天府及其他各布政使司衙门奏报请蠲免税粮,以解民困。”
朱厚照对着其他人问道:“卿等以为呢?”
其他人也纷纷道:“臣等附议。”
朱厚照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准奏。”
秦金则上前一步道:“启奏陛下,如此,还应赈恤。”
朱厚照问道:“需银几何?”
秦金答道:“启奏陛下,此本牵涉事多,臣等将下细看,然后拟奏。”
朱厚照道:“好。”
于是朱厚照又和他们议了一些事,便让他们退下。
待众人退下后,朱厚照留下陈敬、苏进,问道:“刚刚梁侍郎所言内府用料,是何意?”
陈敬闻言道:“回万岁爷的话,盖内府供应甲丁等库、及内官等监、酒醋面等局的用料。”
朱厚照一脸茫然,又问道:“耗费很多吗?”
陈敬却答道:“这奴婢未提督内帑,奴婢不知。”
朱厚照在此沉默了,心中仔细盘算着内府,内府凡十库曰内承运库、广积库、甲字库、乙字库、丙字库、丁字库、戊字库、广惠库、广盈库、天财库。
内承运库,贮缎匹、金银、宝玉、齿角、羽毛,而金花银最大,岁进百万两有奇,又称内帑
而甲字库、丙字库、丁字库、戊字库、广惠库、广盈库,此六库皆属户部,乙字库属兵部,戊字、广积、广盈库属工部。又有天财库,亦名司钥库。
以上通谓之内库。
其在宫内者,又有内东裕库、宝藏库,谓之里库。凡里库不关於有司。其会归门、宝善门迤东及南城磁器诸库,则谓之外库。
还有内府诸监司局,神乐堂,牺牲所,太常、光禄寺,国子监,皆各以所掌,收贮应用诸物。太仆则马价银归之。
而局为兵仗局,内织染局,针工局,巾帽局,司苑局,酒醋面局等。
内官各监就是包含司礼监、御马监、御用监等在内的十二监。
陈敬察言观色,见皇帝默不作声,心中计较此事又牵涉太多,于是决定也保持沉默。
朱厚照思虑片刻后,心中不免惆怅,又见陈敬、苏进二人的样子,心中不免腹诽:“他妈的,看来环境太安逸了也不行。”于是道:“叫谷大用回家。”
陈敬、苏进闻言一愣,赶忙道:“奴婢遵旨。”
心中也想把张永叫回来,但是想到目前广东那边的情况,还是算了,转念一想,到目前一年又过去了,还没个准信,钱立马就见底了。
但是自己一个门外汉,又不能催,只能干等着。
忽然见又觉不对,又说道:“算了,先别让他回来了。”
陈敬、苏进相互对视一眼,道:“奴婢遵旨。”
就是叫谷大用也改变不了现状。
想了半天,试探性问道:“如此看来,此情弊,不单单是你们的事,还有其他”
陈敬答道:“圣明无过主子,大明朝的国库多了去了,各衙门都有自己的银库,太仓库照例归户部,但是兵部、太仆寺有常盈库,工部有节慎库,还有光禄寺都有自己的银库,这是祖宗旧制。出了事,岂能都怪宫里?各衙门老爷又岂能清白,也就梁侍郎正道些,没有只说内帑,否则,奴婢们岂不又白白收了那么多冤枉?”
朱厚照笑道:“哪里有那么严重,不是有朕在么。”
陈敬道:“主子,您心忒善了。”
朱厚照一愣,问道:“怎么了?”
陈敬趁热打铁道:“万岁爷,开支、赏赐动不动皆有内帑出,这样下去,手上没了钱,逢年过节赏赐、应急岂不是都不够了么?”
朱厚照闻言笑道:“你说的这般,我如何不知?只是国家如此,朕不这样做行吗?”
陈敬闻言道:“万岁爷的心如此至诚,老天必是保佑大明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朱厚照却摆了摆手,道:“希望如此吧。”嘴上是这样说,心中却总觉不踏实。
户部中,秦金与梁材相对而坐,秦金道:“大用,刚刚御前奏事,应提前让我知晓才是。”
梁材道:“话赶话说到那里, 一时之间没想太多。”
秦金道:“你大概没仔细见刚刚陛下神情,还有你的奏报牵涉太多,不怕非议吗?”
梁材道:“我怕什么非议?都是为了国家大事。”
秦金见此,叹了口气道:“做大事,不能不惜身,要避免人亡政息啊。”
梁材正色道:“部堂多虑了,当初浙江丈田,结果不好看,夏言顾虑太多,就听了英国公的建议,委婉一些,您当时不说话,下官据理力争,才如实呈报,当时下官不过一省的按察使,且不怕钦差,如今为户部侍郎, 见国家如此,心中有些急了,没有和部堂提前知会,请部堂原谅。”
秦金却笑笑道:“你误解我了,我只是觉着,现在不是上书的好时机而已。”
梁材闻言道:“为什么?”
秦金道:“前面陛下因为和平册和内阁闹了不痛快,结果陛下的天子门生杨维聪无意之间帮了陛下大忙,让清流骂了内阁,吏部尚书王琼何等聪明,立刻褒奖,天子虽获得声望,但是王琼获利更大,陛下终究是落了下风。”
梁材闻言道:“那和平册我读过,乃一御史为政绩如此,并无特别之处。”
秦金道:“都知道没有特别支出,但是是河南那边那边正试行乡约,‘醉翁之意不在酒’。”
梁材闻言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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