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疑惑的看着太郎。
“司令官阁下既然知道他们的秉性,为何答应他们。我担心,他们借此机会大肆捞钱。”
太郎看一眼轻寒,淡淡的说:“他们一定会这么做。”
“既然司令官阁下知道,为什么还要把这事交给他们?”
太郎微微一笑。
“你太不懂中国人了,还是让无觅教教你吧。”
太郎看看轻寒,轻寒微微一笑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不痴不哑,不做家翁。”
山下不明所以看着轻寒,轻寒耐心的解释说:“意思是水太清了,鱼就无法生存,要求别人太严了,就没有伙伴。如今太郎是奉天的最高掌权者,要善于协调各方关系,五族协和才是满洲国的基本国策。所以太郎对人对事都不能太苛刻、看问题不能过于严厉,否则,就容易使大家因害怕而不愿意与咱打交道,就像水过于清澈养不住鱼儿一样。有些事情眼睛明亮而有所不见,有些声音耳朵聪慧而有听不见,表扬他们为帝国做出的大贡献,原谅他们所犯的小错误,不要求一个人完美,只要他们能为我所用。奉天就好比是一个大家族,而太郎就是这大家族的当家人,下面的儿孙们喜欢折腾就由着他们折腾去。只要不影响大局,整个家族的利益不受损,而且让家族能够从中得利,那太郎就不妨做一个慈祥的当家人。坐在高堂上,笑眯眯的收孝敬就行。”
山下听的稀里糊涂,眉头紧蹙,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山下原本就是武田家的家奴,做些粗活。轻寒在日本时山下并未跟在太郎身边,是后来太郎无意中发现山下性格坚韧倔强,才带在身边。所以读书不多的山下,哪里能理解如此深奥的道理。
太郎哈哈一笑说:“无觅的确才华横溢,多年未变啊。愚兄也受教了。”
“太郎自谦了,令无觅汗颜呐。”
“无觅也是奉天的副镇守使,是不是也该为奉天做些贡献?”
轻寒抬抬眉头含笑看着太郎:“太郎何意?”
“吴镇守使和赵会长能力有限,奉天如今的局面就是因为他们不作为。我希望无觅能改变这一切。”
轻寒幽深复杂的目光看着太郎,试图看透太郎。
太郎面无表情,轻寒侧目看着窗外。窗外绿意正浓,生机勃勃。轻寒看了许久,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轻寒终于将目光移至太郎的脸上,幽深的盯着太郎。
慢慢开口说:“太郎在试探我?”
武田太郎迎着轻寒的目光淡淡的说:“无觅的心思永远是这般敏感和复杂,如你所说,我乃一介武夫,没有你那九曲回肠。我只是对奉天如今的局面很不满意,对他们的能力非常怀疑,我想用人唯才。”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太郎一脸真诚,轻寒展颜一笑。看着太郎的眼睛说:“其实我已经考虑了很多天,太郎给我面子,我很感激。但是,太郎,于奉天我真的无能为力。奉天是他们的天下,如果我贸然插手,恐怕会事与愿违。他们在奉天经营了几代人,奉天不仅是他们的家,还是他们家族世代相传的血脉所依,我一个外人想要在奉天发展,没有十年二十年绝不可能成事。所以,我考虑的结果今儿正好跟太郎沟通一下。我还是留在太郎身边好,其一,太郎需要我。其二,我绝对是一个优秀的谋士。其三,我与太郎一样,谋得不是一个小小的奉天。”
太郎狭小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微微一笑说:“在无觅眼里,奉天不过是弹丸之地,当然不会看在眼里。可如今我却是这弹丸之地的最高执政者,不得不为之啊。”
轻寒微微一笑说:“武田家族的武士绝不会局限于此。你我相识多年,相交多年,彼此之间了解甚深,既然都有鸿浩之志,又如何能屈居这弹丸之地?”
武田太郎哈哈大笑,拍着轻寒的肩膀说:“知我者无觅也。既如此,如你所愿。”
轻寒满意的点点头说:“如此甚好。不过,我得提醒一下太郎,副镇守使的人选还是好好斟酌一番。”
“无觅有好的人选?”
“没有,初来乍到的外人,哪里会有可以交心的人?既然你我共乘一只船,自当风雨同舟,同舟共济。副镇守使的人选也关乎我的利益,所以提醒一二。”
今日轻寒的表现让武田太郎满意极了。先前那一番把奉天比作一个大家族的言论,就让太郎心生愉悦,接下来的这番话简直就让太郎心花怒放。骄傲如斯的武田太郎原本对奉承就缺乏免疫力,又碰上轻寒这种高明的语言家,拍马屁拍的不显山不露水,高明之极,瞬间就让太郎沦陷。
嘴角带些志得意满的笑容,狭小精明的眼睛贼亮贼亮。
太郎和颜悦色,心情极好的说:“还请无觅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愿闻高见。”
轻寒似乎有些犹豫,看一眼太郎真诚的脸,还是点点头,仔细分析给太郎听。吴镇守使八面玲珑,圆滑剔透,又是百年大家,几代人的经营下,吴家在奉天的地位不容小觑。吴家在奉天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可谓影响力很强。吴家之所以能够发展至此,离不开吴家人的苦心经营,能够审时度势,在合适的时间做出最好的选择。吴镇守使就继承了吴家的优点,识时务,懂变通。这样的人于太郎来说,既好也不好。好在于他能承上启下,维系太郎与奉天人的关系。不好在于吴镇守使为人太过圆滑,狡兔三窟,不好完全掌握。相对于吴镇守使的圆滑和狡诈,赵会长更好掌握。赵会长家族势力不够强大,几代人才熬出头,赵会长全是家族里最为出色的。赵会长虽然胆小谨慎,但赵会长头脑更加灵活,更善于和奉天的中下层沟通,能够准确的把握住那些人的思想。同时,赵会长比吴镇守使更想成功,想把赵家做大做强的心情更加迫切。而且,赵会长更愿意和太郎以诚相见。他们两人可谓绝配,缺一不可。但对太郎来说,奉天靠他们两人,有些单薄,太郎应该甄选出一位能够挟制他们两人的副镇守使来。财力上不输吴镇守使,忠诚上不比赵会长差,心计上不输两人。
轻寒的一番话听起来推心置腹,诚意十足。如果换做是一位中国人,就能明白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实际上什么问题也没解决。但对于太郎来说,原本就觉得中国人狡猾奸诈,如今让轻寒这么一说,深有体会。对轻寒的信任又提高了许多,觉得只有轻寒才会对自己这样真诚。
太郎微微低头沉思,半晌之后抬起头说:“无觅这一提醒,我的确想起一人来,他来做这个副镇守使,再合适不过。”
武田太郎想起的这人轻寒也见过,奉天城的世家,大清国的遗老,皇上的死忠。五十多岁,因为经营不善,家里如今已显颓势。眼下就靠着早年积攒下的人气撑着,如果没人帮衬,估计要不了多久,那座恢弘大气的豪华府邸就要易主了。此人嫉妒吴家的屹立不倒,赵家的突飞猛进;不服吴镇守使的上下通吃,赵会长的深沉心计;鄙视吴镇守使的圆滑变通,赵会长的谄媚巴结。如果让他坐在奉天副镇守使的位置上,无疑是吴、赵两家极大的对手,也是两人政治上的敌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给两人只要矛盾和难度,给两人设置障碍。如此想来,此人的确是制衡的上上人选。
太郎一提起,轻寒马上表示赞同。笑着说:“太郎,再过几年,你就是地地道道的中国通了。”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空前的愉快轻松。
下午轻寒按时下班,走出大门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俄式楼房。然后淡淡的一笑,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第二天正好是礼拜天,轻寒推掉应酬,和槐花一起去了教堂。
关老师也如约而至,两人低声交流。
“上次说的事有办法了。”
“太好了,需要我如何配合?”
“得准备一笔钱,今儿他们决定用钱赎人。”
“你亲自出面?”
“是,换了别人怕是他们会狮子大开口。”
“不行,还是让其他同志来做这件事,我不能把你置于危险之地。”
“没关系,我早就想好了借口。”
上个礼拜见面时,关老师告诉轻寒,三名战士的家属被人指认,被日本宪兵队带走了。恳求轻寒想办法打听打听下落,看看能不能设法营救。
关老师说不能让战士们分心,不能让他们在前方流血,而我们连保护他们的家人都做不到,我们一定要尽力保护好战士们的家人。
昨天轻寒步步为营,故意把话头引出来,结果吴镇守使没让轻寒失望。才有了如今的机会,想想办法应该能把人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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