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竹看着宫室上空浓浓的黑烟忽然感觉头痛欲裂,仿佛又看到了梦中战场上战火纷飞,血流成河。
她这样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就像在战场上通敌叛国有什么区别?
“做错了事,都是别人的错。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做着畜生不如的事。你觉得自己清清白白,手上干干净净?崔氏,你真是恶毒至极……”
林晚竹想到昨夜皇帝对她说的靖王告诉他的自入王府之后,崔瑶佳所做的一切,她当真觉得这个人恶心至极,但是她觉得她的真实面孔会在道德和律法面前被揭开。
可是她现在感觉,她错了,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这种嘴上说着不要,实际却既要又要的人,最虚伪,最恶心!
“你…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崔瑶佳被她那冷漠厌恶的眼神盯得心慌,她不是一个温婉娴静的人吗?她不是应该胆小如鼠吗?她一个妾室不是本来就卑贱吗?为什么会用这种上位者的眼神看着她?
“靖王妃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是谁在她胎像不稳的时候去告诉她父亲的死讯,害她小产,差点连性命都保不住?
李侧妃又为何生不出孩子?苏侍妾为何死之前都在用性命指认你恶毒!
你用侍女拉拢靖王身边的人,让他甘愿做你在靖王身边的眼睛……”
林晚竹轻轻拂开皇帝扶着她的手,眼睛猩红,说着一步步逼近崔瑶佳。
“那都是……”
没等崔瑶佳辩解,林晚竹便打断了她:“那都是你的好侍女莲儿做的,也是她挑唆你在王府为虎作伥的是吗?”
林晚竹冷笑道:“人淡如菊?我呸!简直侮辱了菊花的高洁!你作为妻室,便可看不起妾室?你不是觉得自己是崔忠兴的女儿,先帝贤妃的族亲就看不起丫鬟出身的汪氏,后院的妾妃?看本宫和慧嫔的眼神都是高高在上的,你凭什么?”
最后一句话,让皇帝十分不悦,他看向崔瑶佳的眼神都充满了杀意。是啊!她凭什么看不起他的小晚?
崔瑶佳抬头看着林晚竹那气极了的模样,却依然不觉得自己是错,甚至觉得眼前的人是在发疯:“贵妃若是这么说,那妾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像汪燕翎那种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人,就是品行不端!”
在场的人听到她在皇帝面前轻飘飘地说出这种以下犯上、没有人性的话,都倒吸一口凉气,言语更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遍。
“汪氏陪伴侍奉靖王多年,靖王特意求了先皇予以侧妃之位,那是靖王和她的情分。你能嫁入王府,不过是沾了皇上和崔贤妃的情分,却以为能借别人的情分,在王府横行无忌?”皇帝冷眼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具尸体。
“不是!妾身是王爷的妻室!和这些贪慕虚荣、算计夫君的妾室不同!”崔瑶佳红着眼睛,冲着皇帝大喊。
皇帝没有理会她不顾一切的狡辩,毕竟她也没多少时间了,只是她瞧不起林晚竹是真的惹怒他了:“你还敢瞧不起贵妃和慧嫔?你有什么资格?你不是喜欢用品阶来论尊卑吗?
贵妃的父亲是陪着先皇打下大安江山的功臣,你觉得林将军位居四品,不比你父亲的三品城门使是吗?你错了,他位居四品是因为他的谦逊,婉拒了先皇欲封他为国公的旨意,他是先皇的左膀右臂,是朕的辅政大臣!他的兄长弱冠之年,就已经征战沙场,为大安平复战乱,拓宽疆土!如今已经位居三品!
慧嫔的父亲为国捐躯,先皇追封国公,慧嫔的兄长墨将军战功赫赫,是本朝官居二品的抚军大将军!
贵妃是选秀进宫,朕与她鹣鲽情深,育有皇子,朕也愿意为她破例越级晋封,愿意给她权利和宠爱!怎么?不会以为爱她就要冷落她吧?
你文比不过贵妃,武比不过慧嫔,又比不过她们的贤德,你还敢瞧不起她们?
从宫里挑几个高位嫔妃的侍女,身份都比你尊贵!你在自信些什么?”
“皇上,您如此宠爱妾室!实是昏君的行为!您就不怕寒了皇后娘娘的心吗?就不怕寒了前朝众位大臣的心吗?”崔瑶佳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倔强地抬头看着他自说自话。
皇帝真是觉得自己疯了,竟然在和一个疯子讲道理,还敢藐视君上,毫无规矩,若是换了从前还不认识林晚竹的他,直接拉出去打死都不为过,还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
林晚竹、墨香玉和周夕岚听到这大不敬的话,直接变了脸色,慌忙跪了下去。
皇帝伸手将身边跪着的林晚竹扶起来,抬手示意墨香玉二人也起身。他的声音寒意中夹杂这平静的怒火:“朕给他们俸禄和官位,是因为他们为大安做事,为百姓做事,为朕做事!朕是君,他们是臣。
朕继位以来,安定社稷,平复战乱,选贤与能,你还敢说出朕是昏君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再者,朕如何对后妃,是朕的事情,前朝臣子妄议后宫是僭越之罪!他们还敢因为朕宠爱谁而寒心?”
崔瑶佳被堵得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他昏聩:“皇上若是这么说,妾身百口莫辩。”
皇帝看到不远处从角门出来的玄溪和莫尘手中拿着信封绕开跪着的宫人,走到他面前,将信封交给他。
皇帝抽出信封中的纸张,上面写着崔瑶佳的父亲通敌叛国、贪赃枉法的罪证。冷笑道:“你当然百口莫辩。行了,朕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与你这种愚蠢恶毒的人多费口舌!”
林晚竹脸色不大好,听到皇帝的声音知道他有话说,便退到了一边。
皇帝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崔瑶佳:“传朕旨意,郦城城门使崔忠兴,暗通甫国,放甫国探子入大安,实为通敌叛国。且在任期间贪污受贿,罪无可赦!依大安律,当斩首抄家,株连九族。莫尘,即刻带人将崔氏一族押入天牢!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皇帝冷冰冰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到崔瑶佳身上,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皇上您不能这么做,我父亲是朝廷命官,我姑母是先帝的崔贤妃!您如此做对得起先皇吗?”
皇帝眯了眯眼:“你倒不如问问,他这么做对不对得起先皇?他享受着皇帝带给他的权力和荣华富贵,却为别人做事,那么朕就能收回他拥有的一切,并且让他付出更多。”
崔瑶佳摇了摇头,不对,皇帝根基未稳,朝中的大臣都是他的掣肘,他怎么敢动手!他不敢!
皇帝看着她那不敢置信的样子,真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大安同甫国的大战在即,他更不会让人背刺他,挑起内乱,崔氏一族必须死,面前的这个人也不例外。
“是觉得不敢置信?你不会真的觉得前朝那些如崔忠兴一般的人会是朕的,或者皇子们的忌惮吧?捏死他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皇帝转过身,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语气轻松不已,却让崔瑶佳感觉浑身冰冷,“既然你已经是靖王的侍妾,便是进了皇室宗谱的人,不再属于崔氏,自然也不必处以斩刑。”
崔瑶佳闻言捂住胸口,眼神恢复了一点光彩,笑着说:“还好…还好……”
众人鄙夷地瞧着崔瑶佳这副全无心肝的模样,这样心中毫无孝悌之人,竟自诩高洁。
周夕岚虽出身没有很高,但是从未见过这般不孝不义之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如此不孝不义之人,真是该杀!”
墨香玉听到平常不声不响的人说出这般气恼的话,愣了一下,回过神微笑冷漠地看着面前场景:“你不会以为皇上真的会放过她吧?”
“嗯?”周夕岚狐疑,不是放过,为何不将她也处以斩刑?
墨香玉不语,只是冷眼旁观着接下来崔瑶佳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皇帝微微侧过脸,好似想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他的笑容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喜悦,感到的确是残忍:“张良胜。”
一旁跪着的张公公听到皇帝唤他,忙膝行几步上前:“奴才在。”
“靖王侍妾崔氏,犯上不敬,御前失仪,火烧雪阳宫,把她扔回靖王府,自行处置!连同那个贱婢一起扔回去!”
皇帝冰冷无情的话,看似是要放过她了,可在场的人几乎都大气也不敢出,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从传闻看,这个自行处置四个字一出,这个人绝对比死都难受。
崔瑶佳在状况外更是觉得皇帝忌惮靖王不敢动她,她和靖王是夫妻,他顶多训斥她几句,或者禁足几天装装样子,过阵子,她还是靖王最爱的人。
“妾身谢皇上恩典!”
她这么高喊了这么一句,全场都愣住了。
皇帝更是觉得再让她在她面前多晃悠晃悠,真的会忍不住直接杀了她。
张公公看出皇帝的反感直接挥手,让侍卫过来要把她拖走。
崔瑶佳见状挣扎着要甩开那两个侍卫,她怎么能被拖下去太不体面了:“你们敢动我!我夫君可是靖王!别碰我,我自己会走!皇上,您这样做会让……”
她还想说什么,玄溪黑了脸已经听不下去,直接走上前抬起手在她后颈重重一砍,她便安静地晕了过去。
玄溪转过身向皇帝请罪:“属下未曾得令便动手,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的耳朵总算安静下来,脸色好了两分,也不想计较这件小事:“嗯。你让人准备马车送靖王妃回府,把这个女人也带回去,也替朕送些‘好东西’给靖王,想必他也正需要。”
玄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得到示意后便带着人退下。
林晚竹耳边没有了崔瑶佳的声音,放松了些,只是头疼也是丝毫不减,看着跪在宫门口的宫人侍卫们,脸上、衣衫上被熏得黑黢黢的,真是火大,甚至有种恶念,怎么一早没把她处置了!
皇帝站在她身侧,发觉她脸色极差,身子还微微发抖,一手扶住她,另一手扶住她的手,冰凉。
他有些担心,毕竟她今日有些反常,她从来不是在外人面前失仪的人:“小晚,还好吗?”
林晚竹摇摇头清醒了几分,难耐地扶了扶额,眼神中满是悲伤:“臣妾失仪了……”
皇帝低着头看她,见她低着头哀伤不已的样子心疼不已:“我说过,你在我面前永远可以做自己,你只是发泄情绪,不算失仪。”
墨香玉看林晚竹心情不好便和周夕岚行礼后退下了。
林晚竹怕他担心,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抬起头无奈笑着看他:“雪阳宫烧成这样,以后住哪儿啊?”
皇帝想了想,抬手让张公公过来:“传旨内务府,三日内将关雎宫依照之前雪阳宫的陈设收拾布置出来,再派人查看贵妃宫中、库房的损失并记录,完好无缺的送入关雎宫。待崔府查抄后,所查抄钱款,用来修葺雪阳宫,其他收入国库。”
“嗻,奴才这就去办。那贵妃娘娘这几日住……”
“这几日贵妃住圣宸宫。”说着便拉着林晚竹要往圣宸宫走。
林晚竹听到这话,这怎么行,后妃住到皇帝寝殿,前朝不得一本本奏章参死她?忙拖拽着皇帝边走边和他讲道理:“皇上!这成何体统!”
“朕说行就行。”
“皇上,臣妾去找香玉就行了!”
“你是贵妃,和别人挤在一起,传出去还以为朕苛待你呢!不成!”
“那臣妾去建章宫侍奉太后,还能多看顾承枫!”
“太后生着病,你不便打扰。承枫朕已经着人接到圣宸宫后殿,日后你搬到关雎宫,承枫也会一并搬过去。”
“不是,皇上!您这样做臣妾会被前朝大臣的唾沫淹死的!”
“不想着如何安邦定国,只盯着朕的家事看的,拉出去砍了也行。”
“啊?”
不论林晚竹如何舌灿莲花,也无法驳回皇帝这道旨意,最后认命的随着皇帝回了圣宸宫。
到书房的时候,安皖钰还在喝着茶,知道雪阳宫那边没出什么大事,他作为男子,没有旨意也不好进后宫,只能在这里等。
安皖钰看见皇帝扶着林晚竹进来,起身行了一礼:“皇兄,贵妃嫂嫂。”
林晚竹难受得紧,还是撑着笑脸恭谨地回了一礼:“钰王殿下安好。”
皇帝扶着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方才拉着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匆匆诊过脉了,只是情绪波动太大,又没有休息好才会难受,又去后面暗格里拿了为她配制的药,看着她服下才安心几分:“以后别亲自冲上去打那些人,仔细手疼。”
林晚竹看背过身去装作眼瞎耳聋模样的安皖钰,又看看站在自己身侧为她揉着方才打人的手的皇帝,想把手抽回来,却被皇帝看破心思禁锢着不放开:“皇上,钰王殿下还在呢……”
安皖钰闻言,掏了掏耳朵,又揉了揉眼睛:“皇兄啊!臣弟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这耳朵和眼睛不怎么中用啊!要不你也给臣弟看看吧!不然娶了王妃,人家嫌弃可怎么好?”
皇帝看他都成年了还耍宝装蒜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林晚竹:“用过午膳没有?”
林晚竹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用膳的时候,宫人传话过来,说雪阳宫被那崔氏烧了。”
“张良胜!传膳!”皇帝看了一眼旁边的安皖钰,“一起吃吧。”
“是。”
——
长禧宫中,萧令仪正喝着药,听到下人禀告。没想到躲掉了崔瑶佳这个让她心烦的人,皇后有孕便罢了,那崔瑶佳火烧雪阳宫竟然被林晚竹侥幸躲过去了,还住进了圣宸宫!三日后还要搬进关雎宫?
萧令仪本就因为近日胸闷难受的紧,听到这话更是妒忌和怒火填满了她的心:“去雅风宫请看守殷氏的侍卫喝喝茶,且告诉殷氏,让她这几日多外出走走。活的机会是自己要争取的,不是本宫发善心送的……还有,传话给萧府,是时候该给皇上提提醒了……”
“是……”
萧令仪攥紧了手中的手帕,冷笑着:贵妃,我会夺走属于你的一切……
——
这外边的事一件件传进了凤仪宫慕容筱云的耳朵里,她只是将凭澜递过来的安胎药一口闷了,将空碗递回去,仿佛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凭澜拿过准备好的蜜饯呈给她,有些不平道:“可是娘娘,皇上太过宠爱贵妃了,后妃怎么能常住圣宸宫呢?”
慕容筱云初听心中还有些酸涩,可仔细想想,也无可厚非:“她已经是贵妃,按规矩凤仪宫只能住皇后,若是搬进其他嫔妃宫中,只能住正殿,别的主位只能移居偏殿。收拾新的宫殿最少需要三日,而且皇上不也只留贵妃住三日吗?”
“可是贵妃之后会搬进关雎宫,那岂不是离圣宸宫更近了……”
“皇上宠爱她,住多远皇上都乐意去,而且她只要不做威胁到本宫的事情,她就可以一直是贵妃,皇上的宠妃。本宫也愿意爱屋及乌,善待她,善待她的孩子,可有些人估计就不乐意了……”
凭澜见她不甚在意的话语,心安不少,她自然也知道她的主子说的是谁:“这婉妃虽说皇上已经下旨晋了贤妃,可皇上迟迟不提册封典礼的事,这是什么路数啊?”
慕容筱云咽下口中的蜜饯,只觉得那安胎药的苦味被冲淡了些:“她蓄意苛待、谋害贵妃,皇上能饶了她?”
凭澜一想这些日子萧令仪的身子日渐虚弱,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的话:“娘娘的意思是,贤妃的病是……”
慕容筱云睨了她一眼,微笑道:“她沉溺在皇上近日对她的宠爱,不肯放手,还要分散精力去嫉妒贵妃,就算别人不对她出手,她自己就能把自己逼死……”
“那她会不会继续对贵妃动手,咱们要不要去给皇上和贵妃提个醒?”
慕容筱云摇摇头:“连本宫都看得清楚,皇上自然也看得清楚,还用得着咱们提醒?”
“娘娘睿智!”凭澜忽然想起崔瑶佳,“崔氏已经被下令诛九族,那崔氏自视清高,实则恶毒至极。冲撞娘娘您和皇子,冲撞议论贵妃和皇上,皇上怎的只是下旨降为侍妾,叫人扔回靖王府?”
慕容筱云摆了摆手,侍女便将蜜饯拿了下去。她冷哼一声:“崔氏粗鄙,她能活到今日,不过是靖王全了先皇和崔贤妃的面子,昔年为王妃时她也参加过宫宴,可是本宫听太后说过,每到这种大场合,她的咳疾就会很严重,近乎失声。一次可以是巧合,若每回都是,那就不是巧合了……”
凭澜若有所思,她心中也已然有了答案。娶她为王妃是靖王对先皇的孝,以这种方式避免她御前失仪是靖王对作为妻室的她的善待。
靖王脾气是众位王爷中最温和的,都能被她气得要休妻,就连皇帝平日里总是挂着笑容的人,虽然她看着一点都不觉得那笑真心,都能被气得连笑容都挂不住,当众斥责她。怎么说也算是一种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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