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时荆鸿眼睛微微一瞟,就见那道士身前的挂摊上铺着一副白色的毛毡,毡子上放置着文房四宝,还有四个小布袋,约莫长有三寸,其中三个袋子上写的是奇门遁甲,剩下一个写的某某年某某岁某某地的人某年某月某时生报花。这道士手里还拿着个小竹筒,竹筒里边有个三根小棍儿,不住的用手摇晃,一边在那儿白活:无量天尊,各位,贫道此卦,与别不同。按着人的生辰八字,五官相貌命相合参,呃, 不用您开口说话,自然就能知道您这年岁多大,家乡住处,父母如何,兄弟几位,有无妻妾,子女多少,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各路人,您这一辈子富贵贫贱,穷通寿夭,凡此种种,贫道这卦象之中是无有不准呐。但是吗,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贫道此卦也不能多算,每日晚间来此客栈,说好了啊,就算四卦。这叫奇门遁甲。
说着,这老道用手一指桌案上的四个布袋,就说,贫道这卦呀先算好了,再等人前来验卦。
酒馆内众人一听,嘿,这老道说这话有意思哈,还没听过先算好了,再等人前来验卦的,这不新鲜吗,因此一时之间,纷纷扭头观看,人们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跟看看戏似的,是好不热闹。就连那个犄角旮旯里的孙书奇,也被牢牢吸引,歪着个脑袋,目光炯炯盯着这老道看。
就听老道继续说,就听老道继续,各位,这布袋里边有贫道早就写好的纸张,那么问卦之人姓什么,叫什么,何方人氏,父母妻妾子女一世终身,做过哪些事,当多大官发多大财,诶,全都写好了,您各位哪位前来验卦,须得一字不差,您再给钱。要说差了一个字,诶,各位,分文不要,是毫厘不取。我说各位,哪位愿意算算,哪位愿意呀?
尚云凤听得心中暗笑,知道这是装神弄鬼,糊弄人的玩意,但是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这老道就跟那说书先生相似,几句话,就把酒馆内的老客们是牢牢吸引。
诶,就在此时,有人说话了,就见有个酒馆当间的桌案之上站起一人,这人啊带着三分醉意:诶,我说老道,大爷我算算。算对了么我给钱。算不对,我可要砸了你这坑蒙拐骗的摊儿。
众人一瞧,就见说话这位,一看呀,歪戴帽子斜瞪眼,就是那种混社会走江湖的小混混差不多少。
再说这老道一听,咝,呃,贫道此卦,并非是人人都能算,乃是有缘人才能算。无缘之人给了钱贫道也不能算呐。说着,老道摇动手中的三根小柱棍儿:呵呵呵呵,各位,贫道手中这棍要摇出来,就有卦。摇不出来那自然无卦,此乃天意。
就见老道摇了半天,竹筒中那棍儿啊始终不肯出来,老道没奈何摇了摇头,冲着那人说,客官,您也看见了,没您的卦。
可这时候啊,荆鸿可没料到,那云梦山的贼来了兴致了,也就是那位孙书奇,就见这小贼头一时兴起,冲着老道就说,道爷,您算算可有我的卦象?
老道照样摇动竹筒,时间不大,吧嗒一下,掉出一根竹棍来,老道微微一笑,看来有您的卦象。
孙书奇就问,道爷,您方才可说了,算不准分文不要。
无量福,呵呵呵,出家人岂能诓骗于你,那是自然。老道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布袋。众人的眼睛刷拉一下都盯在了那布袋上,都想看看这老道究竟是骗人的,还是真有这未卜先知的功夫。
孙书奇一听,嘿嘿一乐,嘿嘿嘿,好好好,道爷,来,把这布袋给我瞧瞧。
诶,且慢。老道抬手一挡,咝,咱可得先把话说清楚喽,你再取出观瞧。
噢?呵呵呵,早都说明白了,道爷,你还有何说呀?孙书奇也是绿林中人,对这号根本不信,但是听这老道说的神乎其神,这才有意开个玩笑。
这时就听老道又说,诶,年轻人,我写在布袋中的卦象,对或者不对,无法证明。这样,老道用手一指,瞧见没,笔墨纸砚,你可先行将你姓字名谁,何方人氏,父母兄弟等等吧,都写在纸上。然后嘛,再将布袋中的卦单取出来,你看看所写,与布袋中贫道所写,是否一样。那么果然不差分毫,该多少卦钱,你再付贫道多少。
不仅是孙书奇,旁边人一听,也都觉着有理,当时纷纷点头,孙书奇一笑,道爷,说得好,如此一来,我不亏心,您也不冤枉人。两头对照。来。孙书奇肚子里有点道道,舞文弄墨还不在话下,要不然也当不了修罗道的心腹人,就见他接过纸笔,刷刷点点,写的是,孙平孙书奇,年三十有二,东京人氏,父母双全,弟兄三位,妻有妾无,无儿无女。写完了还哈了口气,吹了吹纸面。
老道顺手接过,用手点指,顺着念了一遍。让围观众人也都听听。
荆鸿在旁边一看,哦,这个贼头叫孙书奇。
这时候,就见老道拿着孙书奇写的字条,冲着四外人群就说,无量天尊,各位,这卦呀,每个人对应每个人的,不可弄错了,那么这位壮士乃是头一位。老道说着,从桌上又拿起一张纸,用大袖微微一挡,刷刷刷,在纸上写上头一位孙书奇,算是做个记号。
写完了,老道一抬头对孙书奇就说,无量福,请把布袋交给贫道。孙书奇伸手递过。
老道把这布袋往这标好记号的纸上一放,紧接着又又轻轻拿起来,随后又放了下去。最后当着众人的面,终于把这布袋给打开了。从袋中取出卦单放在桌上。
众人心中好奇,全都围拢上去一看,见卦单上写的是:,孙平孙书奇,年三十有二,东京人氏,父母双全,弟兄三位,妻有妾无,无儿无女。为人好胜,志向高远,喜好结交四方豪杰,族中六亲冷淡,祖业不继,自创自立,衣食无缺。少年苦学艺业,中年得遇贵人。一生做事早,劳碌早,出外早。此乃三早之命。却发达晚,立业晚,享福晚,此乃三晚之命。若能潜修善道,晚来必有大名大利,令人堪羡也。
诶,就这么几句。
哪知,孙书奇不看则可,及至看完了是倒吸一口冷气
,咝,啊,就见此份卦单与自己平生经历果然是一般无二,毫厘不差。要说常人碰到这种事儿啊,一般都是心服口服,绿林中人也讲究这个,不服高人有罪。可这孙书奇不同常人,他想的是,眼前这个老道绝非是什么算命先生,咝,难道是官府中人,一路跟踪于我,眼下专门在此等候?
想到这儿啊,孙书奇冷汗下来了。他现在是身负重任,担着白眉徐良被劫持的干系呢,怀中还有绿林军师手写的书信,这万一真要落在官府手中,那指定是掉上三层皮啊。
孙书奇是越想越害怕,你看,这叫做贼心虚。
可那老道一看,不耐烦了,无量天尊,这位壮士,继续往下看那。
孙书奇一愣,噢,继续往下一看,见那字条的末尾还写着几个字:中等上级官界官,卦金纹银九十九两半。
咝,这钱对孙书奇倒不算什么,当时一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百两,哈哈一笑,道爷,高,实在是高。咝,只是不知这个,呃?嗯,道爷是如何算出来的呢?您要给点明了,呵呵呵,道爷,慢说一百两,某家愿奉送一千两。
那么孙书奇作为老江湖,说这话啊,就是不上道了,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宁舍一锭金不舍一粒春。孙书奇也知道,这其中必有文章,但这也是人家走江湖吃饭的本事,哪儿能说轻易和盘托出呢,可因为他做贼心虚,急于想弄清楚眼前这人是否是官府中人,故而这才出言试探。
哪知这老道哈哈一笑,无量天尊,哈哈哈,这位,您说笑了。便是搬来金山银山,也须证得其中奥妙,方能领悟。不然贫道纵然说上三天三夜,也等于是一句空谈。哈哈哈。
老道说完了,眉飞色舞,显见着这一单买卖又做成了,心中快意。从旁众人也是眼珠子瞪得老大,纷纷鼓掌称赞。
老道不知道,无意之中,他这个戏法,就惹恼了眼前这位孙书奇,这个贼头啊心中想的是,甭管他是不是官府中人,看来留他不得。待会找个僻静之处,把他结果了也就得了。
咱们再说荆鸿和尚云凤,尚云凤虽然能耐高,本事大,但是对于绿林中人的这套把戏不那么了然,当时看完了,也是吃惊非小,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荆鸿扭回头一看,就是一乐,小先生,可知此中奥妙?
鸿儿,当年我是你的小先生,现如今鸿儿就是我的大先生,大先生,请你为弟子拆解一二吧。
哈哈哈,若菲,你瞧见没,方才那老道用衣袖遮挡,说是么要写个记号,实则他便是趁此机会把方才那孙书奇所写之事,誊抄了一遍。
尚云凤一愣,微微一皱眉,那也写的太快些了吧?
哼哼哼,猫有猫道,狗有狗道,牛鬼蛇神皆有道。这笔下的功夫就是那老道吃饭的本领。这倒不足为奇。厉害的是,那老道的手法,空空妙手,人鬼难测呀。
咝,鸿儿,你的意思是?
若菲,方才你明明看见老道从孙书奇手中接过布袋,继而从布袋中取出事先写好的卦单,是也不是。
是啊。
哼哼哼,实则,老道接过布袋之时,就在众人眼目之下,施展的妙手空空之法,就把那个布袋给换了。
咝,噢,鸿儿,果然如此?
若菲,确乎如此。这个假老道眨眼之间就换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布袋,那个布袋底下就粘着他方才刚刚写好的卦单。
尚云凤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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