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本来以为,他早已修炼得如那些优秀前辈一样,对自家先生无条件地信任、跟从,对先生的所有决定都不会意外……

    他果然还是年轻了。

    “贵省?休假?”

    陶安瞥着陆先生那如谪仙般风淡云轻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

    所有时间都在工作、此生与休假二字无缘的先生,怎么突然就懂了劳逸结合的道理?

    而且,休假地点选的还不是风和日丽的海滨小岛、静谧宜人的幽静山林,而是选的什么贵省山区?

    贵省当然很好啦,他很喜欢,大学还去旅游过……

    可贵省跟贵省也有区别啊!

    谁度假会跑去贫瘠落后的贵省山区?

    又不是终南山要隐居修道!

    啊,等等。

    陶安忽然想到了什么,悄悄摸出手机一查。

    这下,所有的不合理都有了原因——

    《幼崽观察日记》正在贵省山区拍摄中。

    也就是说,南枝小姐在那儿。

    陶安有点想笑。

    陆时序那缥缈遥远、宛若身在云端的身影,一下子染上了红尘气息,变得落地、平易近人。

    甚至让陶安生出了“陆先生跟我差不多,也会为爱情所困”的错觉,跟着回忆起了他的大学时代……

    陶安的迟迟没有动作,让陆时序侧目看来。

    轻飘飘的眼神,却充满了压迫感,让陶安汗毛直竖!

    “……我这就去安排!”

    觉得陆先生跟自己一样是他此生的最大错觉!

    休假半个月这种听起来很美妙的决定,却伴随着并不美妙的工作量。

    要赶在去贵省之前加班加点地解决掉积攒的工作,以及确保接下来半个月公司的运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陶安连加了三天班。

    当然,累的不止是他,而是整个秘书部都在高速运转。

    承担最多的则是陆时序本人。

    以他的脾性,能够让这么多下属忠心耿耿的跟随,自然是凭借他的智商,还有事事为先的行事作风。

    比如当陶安连续三天都是晚上9点下班的时候,而陆时序,陶安就没有看到他从办公室离开过。

    再想到这些辛苦,都是为了以休假为借口去贵省山区……

    陶安就想笑。

    尤其是想到他的前辈们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陆先生是要去开疆扩土,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陶安更想笑了。

    很快,所有工作如期完成。

    陶安美滋滋地拿着3倍加班工资,作为唯一知情的助理,陪着陆时序一同飞往贵省山区,落地后,又马不停蹄开车前往山区。

    路上大雨瓢泼,路况有些恶劣,好在他们的车开得很稳,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意外。

    负责开车的司机老孙,是陆时序身边的老人,退伍兵出身,人狠话不多,平时也会兼职保镖工作。

    几小时的山路开下来,老孙半点疲态不显,让副驾驶困得东倒西歪的陶安那叫一个羡慕不已。

    当陶安靠着椅背,半眯着眼睛就快要睡着的时候……

    老孙忽然降低了车速,定定看着前方,冷不丁来了句:

    “有人。”

    后座闭目养神中的陆时序倏地睁开眼睛,眸光锐利。

    陶安则是完全被惊醒的,他慌慌张张地嚷道:

    “有人?什么人?”

    他们到的时间晚,这大半夜出现在山间野路的,难道……

    “有鬼?”

    陶安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

    向来如背景板沉默寡言的老孙,难得流露出无语的表情,瞥了陶安一眼。

    他随即踩下刹车,将车子缓缓停下,解释:

    “是个小孩子,目测3、4岁。”

    老孙在部队的时候是特种兵,雨夜辨人这种小技能是基本操作。

    但他的判断,却让陶安从惊恐变成气愤,不满道:

    “小孩儿?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雨,谁家大人不省心让孩子跑出来了?”

    远远看着那蜷缩起来的一小团,可怜兮兮的,陶安不由得心生同情。

    他想要下车察看情况,但同时也保持着理智,担心背后会是陷阱,是坏人吸引他们下车的方法……

    陶安正要问过后座的陆先生,刚转头,就见后座人影一晃。

    陆先生从车门抽出伞,利落推门下车。

    陶安傻眼了。

    老孙也倍感意外。

    作为陆时序的下属,他们当然清楚自家陆先生是个什么性子。

    无论如何,都和善良、恻隐之心之类的形容不沾边。

    同意陶安前去帮忙是他最大限度的宽容。

    又怎么会主动冒雨下车、上前帮忙呢?

    “我去看看。”

    陶安急急忙忙跟着推开门。

    没灯的黑夜本来就让人看不清,大雨更是模糊了视野。

    陶安只隐隐约约看到陆先生在那一小团面前蹲了下来……嗯?蹲了下来?

    “先生!”

    陶安快步追过去。

    离得近了,他也越发看清了那小孩儿的模样——

    他裹着雨衣、抱着雨伞,小小一团缩在路边,裤腿全是脏污,连雪白小脸儿都溅了不少泥点子,脸颊湿漉漉的。

    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有种稚嫩的凶蛮感,像是一头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人的狼崽子。

    大脑迟钝两秒,陶安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

    “南意小朋友?怎么会是你?出什么事了?”

    连陶安都能想到大半夜在路上遇到南意是因为出事了,陆时序又怎会想不到?

    他想得更深、更远。

    出于对南意近乎本能的了解,陆时序知道能让南意如此奔波的,只有一个人。

    他紧紧盯着南意,语气生寒:

    “你妈妈出事了?”

    与其说疑问,不如说笃定。

    此时的陆时序,周身吞吐着寒气,肃杀冰冷,随时准备将人绞杀殆尽!

    而南意,睁着眼睛安静看了陆时序好几秒。

    直到他确认眼前的人,真是那个讨厌的追在妈妈身后的男人……

    他不喜欢这人,但这不妨碍他求助这人。

    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理由出现在这里,当下最重要的是家里生病的妈妈!

    于是,南意果断开口:

    “妈妈生病了,家里没有电,我来找人帮忙。”

    南意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陆时序面部线条紧绷得越发厉害,二话不说捞起南意。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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