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说”

    纳哈出表情古怪,喉咙蠕动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片刻沉吟过后,纳哈出这才出声继续道:

    “殿下是说,安居乐业也有我草原百姓一份?”

    “那是自然!”

    朱标没有半分犹豫,当即说道:

    “洪武二年,大明奉天讨元檄文中,陛下曾言。”

    “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

    “如是几年,岂有谬乎?”

    “嗯”

    “檄文后更是言说,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

    “之后几年,与北元虽有刀兵,可父皇多次昭告天下。”

    “华夷一家,奉我中华者,当我中华之民。”

    “孤乃大明太子,国朝储君。自当秉父皇之志,为华夷百姓开万世太平。”

    见纳哈出一脸呆滞。

    朱标扶案而立,扫视在场诸将之后,平声说道:

    “将军环顾左右,凡我大明擅战之将,在场可有漏乎?”

    “将军可出营查看,北平城中屯兵百万,此一战草原王庭可有一战之力?”

    “将军试想,若此次只为平扫北境,安用大明兴全国之兵,力压北境?”

    “这”

    哪怕朱标语气的很是随和。

    可莫名之间,却给人出一股自上而下的磅礴威压。

    满脸的温和,非但没有半分软弱之感,反倒更像是覆手天下的自信帝王。

    这

    就是百万明军所带来的底气吗?

    “殿殿下”

    “将军请回吧。”

    朱标看向纳哈出,缓声说道:

    “非孤轻视将军,只是此战我大明乃是兴全国之兵。”

    “北元诸将,除齐王扩廓不能相抗。”

    “北元王庭,非集结所有亲贵兵权,不能争锋。”

    “孤敬重将军先祖,孤更敬重将军为支撑旧主残元,一肩挑起辽东。”

    “故而,孤不愿与将军战场相遇。”

    “等返回辽东后,将军可东进前往高丽,暂避我大明锋芒。”

    “殿下”

    “走吧。”

    朱标冲纳哈出摆了摆手,示意帐中护卫护送他出去。

    也是见朱标说完便摊开地图,不再理会他。

    纳哈出沉思片刻,还是径直朝门外走去。

    只不过。

    纳哈出刚走出中军大帐, 顾时、傅有德、耿炳文几人便纷纷凑到朱标跟前。

    “殿下!”

    “纳哈出虽不比扩廓,可他占据辽东,麾下更是有十数万精兵。”

    “若是他不听殿下规劝,回去整兵继续与我大明为敌,今日放归,岂不是放虎归山?”

    “殿下三思!”

    “殿下三思啊!”

    看着几人拱手请命,朱标沉沉摇了摇头。

    表情之中隐有悲伤,好似当年放归关羽的曹孟德一般。

    “纳哈出也算名将。”

    “先被父皇所擒,后被本宫所虏,出身名门的应是没有颜面再与我大明作对。”

    实际上。

    朱标压根不相信纳哈出真会离开。

    朱标更相信,纳哈出离开,也只是为了试探自己。

    试探自己是否是真心将他放归。

    毕竟北元虽是对手,黄金家族的盛况也是不在。

    可对于扩廓、纳哈出这等名将,骨子里还是有几分骨气和热血的。

    退一万步说。

    即便纳哈出当真不愿归降。

    可也如方才所言,两次被擒,纳哈出自然没有颜面再与大明为敌。

    没有辽东纳哈出的兵马,北元也就只剩下一个扩廓了。

    “汤伯,几位国公。”

    “你们孤放归纳哈出,此举是否妥当?”

    “妥当!”

    在朱标看向他们的瞬间,冯胜当即回道。

    等走到地图跟前,冯胜指了指辽东,正色说道:

    “和北平以北的草原大漠不同。”

    “纳哈出所处的辽东,较为宜居。也可建行省,尽数收归大明。”

    “更重要的,辽东比邻高丽。”

    冯胜看了眼朱标,继续道:

    “我明军将来若想东进高丽,踏足倭国,辽东必须收入版图。”

    “而且还是要怀柔以待,防止将来再生祸端。”

    “嗯。”

    冯胜到底是聪明人,将朱标的打算尽数说了出来。

    也是见冯胜说话的同时,一旁的朱标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原本还准备请命半路截杀纳哈出的顾时几人,此时这才罢休。

    若是将来远征倭国,高丽是跳板,辽东自是后勤补给线。

    所以自然不能强硬收服。

    “不过,顾指挥方才”

    “嗯。”被朱标这么一说,徐达微微颔首道:

    “殿下,顾时方才忤逆犯上,末将下令将其军法从事!”

    “哦?”朱标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徐达,随即又将目光看向顾时。

    真要说起来,这顾时和先前的蓝玉是一个性子。

    虽有些鲁莽,但对大明,对自己这个太子,乃是无比的忠心。

    见朱标略带狐疑的看向自己,顾时连忙说道:

    “殿下,末将并非犯上。”

    “末将只是不知殿下离开大军,前往辽东。”

    “末将是觉得,若殿下一直在军中,不该一面不露。”

    “嗯?”

    听到这话,朱标顺势看向汤和。

    “汤帅,孤出应天离军之时。”

    “曾与你言说,由你暂代军政,由你告知诸将,孤已离队。”

    “难不成汤帅不曾与众将言说?”

    此话一出。

    顾时等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汤和身上。

    谁也没想到,竟然是汤和隐瞒了朱标离军的消息。

    只不过。

    朱标刚一说完,汤和便拱手回道:

    “殿下有所不知,北元探子藏匿颇深。”

    “若末将把殿下离军消息告知诸将,怕被北元探子得到消息,于半路截杀殿下。”

    虽然此话有不信任在场诸将之嫌。

    可汤和非但没有露怯,反而略带责怪,重重审视着在场众人。

    但目光看向顾时几人后,汤和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

    “军中诸将自然忠心无比,可多年杀伐也让他们都有些迟钝了!”

    “不少将帅无论行军打仗,亦或是为人处事,都还是逃不脱鲁莽二字。”

    “末将也是担心诸将口无遮拦,将殿下离军的消息,不经意间透露给北元探子!”

    等汤和说完,原本还有些埋怨汤和的众人,此时竟自觉有些羞愧。

    没办法。

    汤和是老帅,教训他们,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更重要的是。

    汤和方才所言也是有理。

    若是汤和一早便将朱标离军的消息告诉他们,那他们还真有可能泄露出去。

    真要说起来。

    汤和如此,也是防止他们背上害死朱标的滔天大罪。

    “既然如此,顾时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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