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没有理会沐英的请求。
斟酌良久后,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
“大哥,蒲、周两家实在算不得什么。即便他们家有私兵,纵然私藏火炮。”
“可在我大明王师跟前,亦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只是泉州之害,根本虽是蒲、周两家,可泉州百姓又何尝不是帮凶?”
“嗯”
沐英闻言,即便他也不愿承认,可百姓乃是帮凶一说也不无道理。
受蒲家恩惠的村中宗族,平日里怎么可能不为蒲家出力,不帮着他们欺压百姓。
处斩元凶,哪怕是将蒲家、周家满门抄斩都不是什么困难事。
可最要紧,也是最麻烦的问题,是如何更正泉州的民风!
“今日情景,大哥也是看到了!”
“蒲、周两家护卫当众扯下女子蔽体衣衫,百姓竟无人觉得不妥。”
“将女婢当成商品叫卖,一众百姓争先恐后出价,宛若狂欢般争先恐后。”
“大哥可曾在其他地方,见过百姓如此?”
“这”
“泉州之祸,根在世家,可百姓人心虚浮也是不争的事实。”
“孤从未奢望过我大明所有行省,万千百姓人人崇尚礼教。可最起码的仁义礼智信,最起码的道德廉耻也该知晓一些吧。”
“若那般情形让父皇见到”
说到这里,朱标戛然而止。
也是听到朱标这话,身形猛然一颤。
他这才反应过来,为何朱标执意撇下老朱,先行赶到泉州。
依照老爷子的性子,但凡见到蒲、周两家豢养私兵,私藏火炮。没的说,定然是一个杀字。
当老爷子得知泉州百姓向蒲向财,不向朝廷。
天子之怒波及整座泉州城都是必然。
到那时,恐怕老爷子一口屠刀下去,泉州临近的海域都要被血染红。
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沐英看向朱标,试探性问道:
“那殿下打算”
“步蒲家所涉棋局之中!”朱标眸光深沉却带有几分犀利,“蒲志满以为孤乃苏州饶毅余孽,所来泉州也是为了分一杯羹。”
“既然如此,孤便学着他们,恩待百姓。一步步夺走他们的海贸产业!”
“殿下,如此是否太过给他们颜面了。”沐英眉头微皱,显然是觉得朱标这个决定太过软弱。
毕竟朱标乃是大明储君,身后更有百万将士,千万子民。
朱标又何必学着蒲家一样,恩待泉州百姓。甚至还要花费大功夫,和蒲、周两家来一场商界斗阵。
即便沐英不是鲁莽之人,可面对蒲、周两家这样的宵小。
沐英的想法也和老朱一样,快刀斩乱麻,先宰了再说!
“殿下,马上便是年节,年节前后还要返回京城。”
“若是在泉州耽搁时间太久”
“倒是不会耽搁太久。”朱标看了眼院中戍卫的锦衣卫,淡淡说道:“孤毕竟不是正经商人,与蒲、周两家之争,自然不会似商人般老实本分。”
语罢,朱标背过身子朝主位走去的同时,沉声说道:
“蒲家玩心眼,以收买泉州百姓为要,那孤便同他玩玩。”
“而且!”
就在沐英还准备开口之时,朱标眼眸犀利,正色说道:
“而且蒲、周两家在海外经营多年,已然与海外藩商联系紧密。”
“船队何时出海,路程如何,沿路前往那些远洋诸国,他们也都有了经验。”
“若不将这份海贸生意握在手中便直接铲除蒲、周两家,将来泉州港口开设,朝廷派人出海经商,依旧要走不少弯路!”
虽说现如今大明的船只制造业乃是领先全球,可说到底也很难抗住海上的大风大浪。
若是开拓海外市场,从零开始。
不知这个过程有多少人要死在远洋途中,更不知要白白浪费几年的时间,才能与海外商人取得联系。
蒲、周两家现成的生意就在那里,朱标实在不想因一时愤怒,将现成的蛋糕抛之于地。
而且!
自己来到大明,一直以来的目的不就是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更大的利益。
身为后世之人,朱标想的不就是想让远洋诸国在华夏的震荡下,俯首称臣?
泉州自宋开始,便是全球最大的海贸港口。
饶是不善理财,不擅民生的前元旧廷都极为重视泉州港口。历代泉州主官(达鲁花赤)也都是蒙元贵人。
朱标又怎么可能不顾泉州民心,不收拢蒲、周两家那相对成熟的海贸经验,放弃泉州这么大一块蛋糕。
“传令,自苏州调派大船十艘,满载丝绸、布匹、瓷器、茶叶等,运来泉州。”
“大哥由你亲自出面,收买泉州当地藩商手中香料、玛瑙等海外特产。”
“传信陛下,拨银三百万于泉州,供孤调用。”
见朱标心意已决,沐英也不再多说,转身便下去准备。
也是在沐英转身离开的同时,迎面便看见沈世用大步而来。
“回禀殿下,调兵信件已派人快马送给靖海侯!”
“好!”
朱标看向沈世用,正色说道:
“锦衣卫听令!”
“断绝蒲、周两家丝绸、布匹等生意,严密监视蒲、周两家。”
朱标想了想,意有所指般冲沈世用随意说道:“那周家的人口,是否太多了些?”
“嗯?”
沈世用先是一愣,旋即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标下明白,标下这就去办!”
就在沈世用即将出门准备之时,朱标眼眸一亮,温声说道:“召秦王朱樉、亲王妃王氏,以及”
“以及诚意伯。”
“告诉他们,蒲、周两家之罪行已无甚要紧,让他们放下手中活计,即刻面见本宫!”
“标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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