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冯无用眼眸微滞,似带着几分决然,又如同赴死般冲朱标平静说道:“外臣死不足惜,外臣也绝不奢求生路。”
“只想请殿下允准,准三王子留在大明,外臣便能保证大明不会落人口实,还能更加顺利拿下吕宋全境。”
见自己说完的瞬间,朱标眉头微微蹙起。
冯无用生怕朱标误解,连忙补充道:
“留三王子在大明,在下绝不敢奢求大明封三王子吕宋伪王之名。”
“在下也绝不敢祈求天朝为三王子封爵荣养。”
“只求太子殿下开恩,赏三王子些财物,让他成为大明一寻常百姓,勉强度日即可。”
“师父”
待冯无用说完,郑海涛下意识叫出了声。
即便他更想返回吕宋当王子秦王。
哪怕在他心中,他压根不愿做一个终日为生计发愁的大明百姓。
可他不是傻子,他自然能听得出来。
自己师父这是弥留之际还想着为他谋划生路。
同样。
听到冯无用这番话,朱标眼神复杂看了眼旁边的郑海涛。
这二人关系绝不仅仅是君臣,其深情更超过了寻常师徒。
毕竟冯无用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甚至是在用吕宋全境为代价,换郑海涛的生路。
而且朱标可以肯定,他们吕宋的许多皇子定为储君之位明争暗斗。
如果没有冯无用相助,等到郑海涛回到吕宋,就凭他那脑子,会被其他王子撕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且长远来看。
此时大明靖海军已经对吕宋用兵,即便不能一战而胜,大明吞并吕宋也只是时间问题。
如此说来,即便郑海涛能在夺嫡争斗中侥幸存活下去。
待将来明军兵至,他也一样要被当成亡国之奴,迁来大明。
与其将来受身份桎梏,很是屈辱活下去。
倒不如此时改头换面,成为大明百姓。
起码能像正常人一般,正常生活下去。
不得不说。
冯无用为郑海涛谋划之深,饶是朱标也不禁有些动容。
“冯大人”
“太子殿下!”见朱标表情古怪,冯无用生怕朱标反对,忙继续加码道:“外臣乃吕宋丞相,自然知道我朝兵力如何,更知大明拿下吕宋后如何治理。”
“只要太子殿下同意,在下愿将平定之策写下来。”
“求殿下开恩,求太子殿下开恩,给三王子一条活路!”
“孤准了!”
看着绑在木桩上,还忍不住要给自己叩头请求的冯无用。
朱标心头微动,重重点了点头。
也是看到朱标点头的一瞬间,那冯无用竟很是欣慰的扬起嘴角,眸光柔和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郑海涛。
“保重了,王子殿下”
“师师父”
不等郑海涛开口,冯无用好似担心自己决心动摇般,连忙将目光从郑海涛身上移开,转而冲朱标正色道:
“待安南、吐蕃、爪哇等国使者抵达大明后,殿下可命三王子当众斩了在下。”
“并借三王子之口,言说在下把控吕宋朝堂,挟持我王,后而命吕宋军队进犯大明。”
“如此,天朝出兵不仅是因在下口出狂言,触怒上国。”
“更是因天朝仁德昭昭,不辞辛劳,愿为下国平乱!”
“如此!”
“大明不仅出师有名,更是以王者之师平乱!”
言至于此,冯无用眼中含悲,默默看了眼郑海涛后,继续道:
“而后在大明与吕宋的大战中,我王连同皇室成员都会死于战火之中。”
“独有三王子殿下能够继任大统!”
“哼!”
就在朱标低眉,浅浅思量之时。
旁边的朱樉冷哼一声,没好气道:
“还想让他继承吕宋王位?”
“还想我大明封他伪王之名?”
“你是不是还想着将来郑海涛能借吕宋王室之名,复国自立!”
没有理会语气不善的朱樉,冯无用眸光平静,看向朱标淡淡说道:
“太子殿下应该很清楚,三王子没有这份野心,更没有这个本事。”
“况且在下方才已经说过了,只求三王子能如大明百姓一般,侥幸度日。”
微微一顿后,冯无用继续道:
“想必太子殿下也很清楚,有个吕宋王师的由头就好,不仅能让吕宋军民臣服,更能保证大明官员治理吕宋之时,不起祸端。”
“而且也不需给予三王子掌控吕宋的实权,只需告诉我朝百姓,三王子尚在大明即可。”
“不错。”朱标缓缓点头道:“仅有王室之名便可安定吕宋百姓。”
“数年之后,只要我大明给予吕宋百姓恩待,他们自然会忘记旧主,甘心作我大明子民。”
语罢,朱标缓缓站起身子,冲面前的冯无用沉声道:“孤准了!”
“不过你需写出吕宋何人可用,大族有谁,以及吕宋年税、政务等繁杂事务。”
“遵命”
“蒋瓛,寻个医馆给冯无用诊治,保证在诸国使臣抵达大明时他还活着。”
“遵命!”
见朱标说完便要离开。
詹同突然想到了什么,趁朱标刚走出两步忙转向冯无用道:
“冯无用,你为何胆敢叫嚣着要我大明赐予你朝火器制造之法,甚至还敢大言不惭提出和亲之事!”
“呵~”听到这话,冯无用轻笑两声。
只不过此刻他的笑容,更多的则像是在自嘲一般。
“难不成你一早便打定主意要与我朝开战?”
“自然不是。”冯无用轻叹口气,缓声说道:“听京城士子言说,于今日朝会上,大明皇帝陛下曾下令废黜太子。”
“在下自然以为大明陛下与太子之间素有嫌隙。”
“加上昨夜见太子深夜前往城门,迎接大明凯旋诸将,与诸将谈笑风生。”
“今日朝会,士子叩阙为太子求情。”
“此间种种让在下认定,大明的太子殿下起码已经取得了武将以及士林学子的支持。”
“可历朝历代,无论天朝还是我吕宋,任何一个皇帝绝不能容忍太子权势过大。”
“储君与武将交厚,与军队交往密切更是不被帝王所容忍。”
“因此!”
冯无用看向朱标,语气愈发郑重说道:
“因此在下以为,大明皇帝虽有废黜太子之心,可碍于太子权势过大,不能功成。”
“借此在下也推断出,太子为防夜长梦多,必然急于继位。”
“所以在下才敢提出和亲之事!”
被冯无用这么一说,詹同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一旦朱标促成和亲之事,吕宋便是朱标这个太子的另一大底牌。
无论是假借战事,累计战功。
亦或是托词外交,积累名望。
对与皇帝有所嫌隙,对急于继位的储君来说,都是莫大的好事。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冯无用胆敢提出与大明和亲之事。
倘若朱标真与老朱相互较劲,假使朱标真的急于继位,那朱标必然会大力促成和亲一事。
只可惜他冯无用不知道的是,自家这位太子一点都不着急继位。
相反!
朱标非但不急,反而对继位还是百般推诿,绞尽脑汁想要该如何推迟继位大典。
“不过”
“太子殿下可否为在下解惑,殿下与陛下之间当真毫无嫌隙?”
“那是自然!”不等朱标开口,一旁的蓝玉理所当然道。
“我们大明和你们吕宋可不一样,我朝陛下与太子之间绝无猜疑!”
尽管听到蓝玉这话,可冯无用却始终紧盯着朱标,似是想看见朱标亲口承认。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
皇帝与储君是天生便矛盾的两个个体。
既要相互信任,又要相互提防。
毕竟从古至今,所有的皇帝、储君都是如此。
也是见冯无用始终紧紧盯着自己,朱标顿了一下,缓缓点头道:
“永昌侯所言不错,孤与父皇从始至终,绝无半点猜疑。”
“这怎么可能”冯无用一时惊诧,当即脱口而出。
见他如此,朱标语调微沉,缓缓说道:
“怎么不可能。”
“父皇于孤而言,先是父后是君。”
“孤于父皇来说,先是子后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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