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方才那话,不仅是替朱标铺路,要求他们几个帮衬这朱标。

    老朱方才所言,更是敲打他们几个。

    虽然老朱玩笑着说托梦也要上来揍他们一顿。

    可几人谁不知道,老朱这话中深意乃是说若将来他们几个行为有失,做出有违国法的事,老朱便不会顾及昔日情面,说什么都要取走他们性命。

    至于老朱说不仅在军政上协助朱标,还要在朝堂上替朱标解决麻烦。

    这更是告诉他们几个,将来在朝堂上他们不得多嘴,更不能站队旁人。

    他们只能是朱标这位新皇的臂助!

    而看着几人将杯中酒水尽数喝完后,老朱看向朱标随意道:

    “标儿,给你这些长辈继续添酒,他们酒量可大的很!”

    “是。”

    见几人又将酒水一饮而尽后,老朱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小酌怡情,醉酒误事。”

    “咱们几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路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地位。”

    “将来可千万不能因一时兴起,误事误国!”

    “是,上位说的是!”

    “我等明白,我等自然明白!”

    待朱标给几人再次斟满酒后,几人却是盯着眼前的酒,没人敢率先动手。

    也是看着冯胜他们如坐针毡的谨慎模样。

    朱标看向老朱,温声劝说道:

    “爹,儿子继位后,徐叔他们肯定会帮衬儿子。”

    “今日也是您宴请几位长辈,何必说些其他,只管饮酒便是了!”

    见老朱微微点头。

    朱标随即冲几人举杯道:

    “徐叔、汤伯,冯叔、邓叔,表哥。”

    “我敬你们,今日也是不醉不归!”

    “好!”

    徐达、汤和率先起身,回敬朱标。

    紧跟着冯胜三人也连忙站起身子。

    也是朱标这很是随意的敬酒,冯胜几人逐渐放松了下来。

    日光西斜,渐入黄昏。

    见朱标已经喝的双眼迷离,正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可徐达这几个老东西却还拉起朱标,偏要给他敬酒。

    老朱将手中杯盏放在桌上,没好气道:

    “方才咱揍标儿的时候,你们几个没一个上来阻拦。”

    “现在灌咱家标儿酒,你们几个一个都不落。”

    “哥啊,你咋还记得这事。”徐达拿着酒杯递到老朱跟前道,“俺给你赔不是了还不成吗?”

    看着徐达抱起酒坛,仰头就牛饮了起来。

    老朱轻笑一声,便也不再小心眼追究方才的事。

    “喝的差不多就滚吧,真以为咱家标儿跟你们一样,喝起酒就没个数!”

    听到老朱下逐客令,本就没怎么醉的徐达生怕老朱再说什么敲打的话,忙拱手退出了东宫。

    而等几人走后,看着正趴在桌上,已然醉酒昏睡的朱标。

    老朱轻叹一声,低声责备道:

    “你这小子也是。”

    “那些武夫都是酒坛子里泡大的,你没那么大的酒量,偏还要那么实在!”

    “你就不会命人把酒换成水!”

    “嗯”

    见朱标醉的不成样子却还出声回自己的话。

    老朱笑着摇摇头,起身走到朱标身旁,微微蹲下身子,拉着朱标的胳膊将他挪到了自己后背上来。

    就在老朱双腿准备发力,起身之时。

    朱标似被惊醒般,迷迷糊糊说道:“爹?”

    “睡吧。”

    “徐叔他们走了?”

    “走了!”

    “爹!”朱标强打起精神,确认四下确无徐达等人的身影后。

    朱标这才冲老朱继续道:“方才您对徐叔他们的敲打,儿子觉得大可不必。”

    “徐叔、汤伯本不是乱法违纲的人。邓愈、冯胜今后也不敢作奸犯科”

    “咱知道!”

    “咱也不只是敲打他们几个。”

    老朱背起朱标,缓缓朝内堂走去。

    “咱是让他们给其他勋贵武将提个醒,咱朱大帅当皇帝的时候,或许还会念及昔日之情,饶恕他们一二。”

    “可等你登基之后,这些杀才若再有作奸犯科,那就休怪咱朱家不顾往日情分!”

    见朱标也不开口。

    老朱犹豫片刻,还是继续道:

    “标儿,爹也给你说句实话。”

    “先前咱生怕你镇不住那些个武将,所以咱甚至有替你清理一些人的打算。”

    “之所以建国十年还没封赏仇成这些十二卫的将帅,也是想着即便咱将勋贵武将全都给清理干净,你还有十二卫的将帅可用。”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咱杞人忧天了。”

    “你小子当真没让咱失望,北伐过后,军中那些武夫也是打心底里敬重你!”

    见朱标还是不开口,老朱继续道:“不过该敲打的,咱还是要替你敲打他们一番。”

    “你登基之初,应当先行施恩于诸将。”

    “黑脸自然是要咱来当!”

    当听到后背传来朱标的鼾声,老朱愣了一下,随即便也直接笑出了声。

    “混小子,背着你都能睡着喽!”

    将朱标背回内堂,放在榻上。

    老朱冲常氏叮嘱了几句,顺便看了眼大孙雄英后,便也缓步走出了东宫。

    夕阳西下,一阵凉风穿过,正漫步于东宫过道上的老朱迎着穿堂风缓步向前。

    可冷风带来的寒意还是让他不由裹紧了身上的袍子,这样一来,脊背却显得微微有些佝偻。

    一想到朱标三日之后便要登基,此时老朱心中却也是百感交集。

    倒不是对皇位还有些留恋,只是一想到自家大儿子马上就要继位,老朱心中便是莫名的一阵感慨。

    他可是眼睁睁看着朱标从一个一尺长的婴孩,长成绕膝追逐的小家伙。

    然后又看着朱标从三尺高的小屁孩,长成如今与自己等高的大小伙子。

    先前种种历历在目,却又恍若昨日。

    就好像上一秒自己还将朱标放在脖颈上,同他嬉戏打闹。

    眨眼的功夫,这小家伙便要接过自己肩膀上的担子,主持一国事务,成为大明的皇帝!

    看着朱标一点点长大,一步步独当一面。

    老朱心中自然也是感慨万千。

    微微佝偻的身子虽不似壮年那般挺拔,可此刻的每一步,走的都是那么坚韧。

    立足于过道尽头,恍惚回望。

    郭子兴、孙德崖,张士诚、陈友谅,还有脱脱帖木儿。

    他们在地下可曾知道朱重八定鼎开国,铸造大明基业。

    华云龙、章溢、叶琛、胡大海。

    这些死在元末动荡的忠臣武将,他们可曾知道大明的第二位主人,乃是比他这位朱大帅更有明君之相的英杰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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