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先前他嗤笑朱标毫无魄力,属实可笑。

    他王禑才是那个只敢躲在阴暗处,使些权谋算计的阴诡之徒。

    “辽州侯且慢!”

    就在纳哈出准备离开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王禑的疾呼之声。

    “小王虽是惜命,可终究也不是侯爷嘴里的怂包软蛋。”

    “小王与辽州侯同去九江城下,传召城中守将前来拜见陛下!”

    闻言,纳哈出转身看向朱标。

    待看到朱标微微颔首后,他这才带着王禑朝城下走去。

    而等两人走远,张定边却也出声笑道:“这王禑倒是还有几分意气。”

    “且不去管他!”

    朱标看向张定边,严肃问道:“先前朕以为李家父子不敢不恭,故而未曾问询高丽王都情况。”

    “如今我军被九江城所阻,倘若城中守军坚守,张将军以为我军多少时日能攻下眼前的九江城!”

    “嗯”

    张定边回身眺望前方的九江城城池,斟酌片刻后,拱手回道:

    “九江城虽也是坚城,然我军仰仗火器之利,即便进展不顺,想必攻下城池也花不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吗”

    就在朱标低声呢喃,盘算耽误两个时辰对开城守城之战会有多大影响之时。

    却听张定边继续说道:“陛下,我军将勇兵强,器械傲然,难的不是攻城。”

    “难的是,如此收服眼前的九江城。”

    “陛下请看!”

    张定边将高丽地图摊在地上,指着九江、开城说道:“这二城相距不过三十里,若只能得其中一城,另一城自是岌岌可危。”

    “更何况九江一城将丸都、新城、高勿三城与开城隔绝,更是隔绝江界、长津、吉州三城。”

    “倘若此城有失,我军于高丽战场则首尾难顾,粮草、器械、军需等物只得从我朝渤海出发,沿海路运往高丽秋南道。”

    “将军所言极是。”

    朱标一手扶着下巴,双眸仔细盯着眼前的地图。

    秋南道尚有倭人兵卒未能尽除。

    所以即便是攻下眼前的九江城,倘若不能收服其城中百姓、军民。

    就好比此时明军正欲援助开城一般,九江城军民百姓有的是机会骤然反叛。

    加之其位置特殊,骤然而反,对明军来说也是极为头疼。

    “果真有些棘手!”

    朱标额上眉头愈发紧皱,似自言自语般呢喃道:“倘若时间日久,朕自是有法安抚城中百姓,使的城中百姓心向我朝。”

    “可即便朕有通天之能,教化外邦也并非日便能功成。”

    “更何况开城鹰扬卫的将士根本等不上日,即便是晚上个时辰,鹰扬卫的将士也会伤亡愈多。”

    “陛下,末将倒是有主意,只不过并非良策。”

    “将军请讲!”朱标抬眸看向张定边,当即追问道。

    可看着朱标那灼灼目光,张定边倒是没有立即开口,反而先是拱手一礼,后而说道:“陛下,消除城池隐患,教化可行,屠城亦可行!”

    “嗯?”

    听到这话,朱标难掩眸中诧异,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张定边。

    在朱标看来,张定边虽是一员悍将,可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出家僧人。

    因此杀俘屠城之事,按说不该出自张定边之口。

    自然!

    朱标先前定下的军政策略便是汉城以南,高丽之人尽数可杀。

    只是眼下支援开城鹰扬卫事急,朱标倒是忘了还有屠城消除隐患这一个法子。

    “张将军的意思是”

    “陛下!”

    以为朱标心存仁慈,不愿屠戮百姓。

    张定边表情凝重,沉声劝说道:“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节!”

    “莫说古之帝王将帅,即便是近百年来,红巾军头领刘福通、郑世昌,故元太尉、齐国公义父察罕帖木儿。甚至就连太上皇,我义兄(陈友谅),还有张士诚也曾做下屠城之事。”

    “事态紧急,陛下何故被名声所累,抱全求正?”

    “将军莫急,朕”

    朱标刚想说自己对屠灭九江城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张定边却依旧以为朱标不愿同意,继续规劝道:“陛下先前便有严令,召新城、高勿、丸都、九江四城将士前往吉州。”

    “倘若不从,罪同抗旨。”

    “九江城守将之主本就是李家父子,李家父子虽存异心,然也是归顺了陛下。”

    “如此说来,这九江城军民便是陛下麾下,他们犯的也正是抗旨之罪。”

    “陛下下令屠城,不仅无人敢非议什么,更是敲打警示那李家父子!”

    张定边不敢停顿,一股脑继续道:“容末将多嘴,如今陛下命李家父子安定江界、吉州二城,此等仁慈之政在那李家父子眼中,在王禑眼中多半已是软弱之行。”

    “末将万望陛下三思!”

    就在张定边说完准备下拜之时,朱标一把将他拦住,直接打断道:“将军何以判断朕乃是会被声名所累的迂腐之人?”

    “陛下是”

    “将军莫不是忘了,朕早先便已说过,高丽汉城以南,可尽杀之!”

    “末将明白!末将这就吩咐神机营弟兄。”

    就在张定边转身安排火炮就位,准备攻城之时。

    九江城下,王禑冲着城头守将高声喊道:“本王现已归顺天朝上国,尔乃我高丽之臣当打开城门,归顺天朝!”

    “嗖~”

    还不等他说完,一根箭矢直直落在王禑马前。

    下一秒只听城头将士一阵哄笑,紧接着便听城上兵卒出声嗤笑道:“你怕不是睡糊涂了!”

    “我等并非你王禑的奴才,我等乃李家将士!”

    “李子春、李成桂二人也已投效天朝,此二人昨日便命丸都、九江两城将士前往吉州。”

    “今丸都城守军已然动身,尔等何故紧闭城门,阻扰上国之军?”

    “本将未得调令!”

    一名身着全甲,手持长枪的将士走至城楼,朗声说道:“本将乃九江城守将,贺青山。”

    “未曾听我家将军调兵令旨,更无为明军放行之调令。”

    “倘若确有其事,待本将派兵问询将军,再放明军同行!”

    “多说无益!”

    纳哈出虽是莽撞,但他却也能听出这贺青山乃是故意拖延。

    倘若让他派人请示李家父子,那岂不是说数万明军要被这小小的九江城下困住好几个时辰?

    若是如此,那支援开城也就成了笑话!

    念及至此,纳哈出手中朵儿槊一横,指向城头朗声骂道:“倘若真是汉子,休再逞口舌之力,可敢出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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