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你,
但到此为止;
你满身骄傲,
我也是;
所以,无法拥抱的人,要学会好好告别。
……
凌平从外公的口中,知道了周讯的家庭情况,他很想道歉,但却没有那个勇气。
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却阴差阳错的让周讯听到了自己和朋友的谈话。
听到凌平和朋友谈论自己的患有脑瘫的叔叔,周讯非常气愤,决定以后不再理会对方。
而直到此时,凌平开始发现,他已经对周讯着了魔。脑海里时时刻刻都是她的影子,根本无法停下来。
终于,凌平下定了决心,想要去跟周讯表达自己的心意。
但是一次一次的拒绝,一次一次的无视,深深地刺痛了周讯的心。
就比如现在,她伸手去触那道快要消逝的阳光,一如记忆中那些曾经美好的幻想,终于要在此刻彻底泯灭。
她推开了凌平的拥抱,即使内心是那样的紧张期待,却终究拒绝了即将迎来的莽撞亲吻。
机位死死的钉在侧面,镜头对准两人所在的位置。
这一幅构图十分精妙——凌平站着俯身看周讯,周讯则伸出手指轻触对方鼻尖前的阳光,二人的身侧是一面半开的窗户,斜阳如血,照射进来,仿佛为彼此都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凌平没想到周讯会这样子应对。
自己另辟蹊径,想用沉默的力量来情感,周讯立刻就回以颜色,甚至在那种沉重的气氛中注入了色彩。
虽然都不说话,但一动一静之间,整个镜头立刻变得鲜活起来。
马博文只觉得战栗,这特么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小心翼翼与分寸感啊!
凌平却很憋闷……
怎么说呢?
就好像你打一把游戏,前期一直被虐,等到愤怒值堆满打出一记大招,对方居然来了一波无伤格挡,就问你气不气?
“我……”
凌平想要开口,心里又觉不妥,好像现在说台词,会显得有些单薄,于是说一个“我”字之后,居然卡在这里。
马博文眉头一皱,这是忘词了?
他刚想喊卡,周讯却突然动了,用触摸阳光的手指,轻轻按在凌平的嘴唇上。
精彩!
马博文眼前一亮,恨不得给周讯鼓掌。
什么是大演员?这就是!
除了演戏的经验之外,更多的是临机决策往往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刚才原本一场注定失败的表演,周讯只是动了一根手指,就把整个故事转向“凌平想要开口,却被她所拒绝”的方向走,而且没有任何突兀。
所以拒绝什么呢?
是根本不喜欢了?还是害怕被表白?
没有人给出答案,这仅仅只是一个动作的留白罢了。
暧昧感……他不就来了吗?
凌平喉头滚动了下,瞳孔微微一缩,有些惊讶。
从成为演员那天起,他就知道一个道理,好的表演不仅要看自己发挥,更要看对手的发挥。
有一个好的搭子,胜过将剧本揣摩千百遍。
因为精彩的表演,从来就不是预设来的。
很明显,周讯就是这样一个搭子。
当她放下锋芒,愿意给自己抬戏的时候,这一场戏,就已经有了精彩的底色了。
既然如此,凌平也不藏了,这些天被虐的太狠,他需要释放心中的压抑。
对方是影后又怎样?
自己本就不是啥文化人,装什么大尾巴狼?
干脆野到底好了!
想到这里,凌平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他甚至产生了幻听,耳边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别端着!
这是葛大爷给他的金玉良言,现在好像终于有点那种感觉了?
于是,凌平开始动了。
之前他一直在被动的接受周讯的表演,然后被迫给出反应,此时似乎忽然反了过来。
他拽住周讯的手,将她拉了起来,接着身子翻转,如果慢镜头看的话,凌平几乎是抱着周讯转了个圈,才把她按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他扶着她的肩膀,一字字道:“我想,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周讯眨了眨眼睛,眼里闪着无辜的光,她当然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于是抢先道:“你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我的影子吗?”
凌平张了张嘴唇,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哑。
周讯又道:“如果我离开这里,你会来找我吗?”
“你要去哪里?”
凌平心中一动,语气有些急。
但在看到周讯平静的脸后,却猛地一顿。
半晌,才沙哑地应道:“……会!”
周讯又问:“会一直找吗?
凌平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会!”
“会找到死吗?”
“……”
凌平盯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你骗人,这是爱情片里才会有的情节。”
“我……”凌平想要辩解。
周讯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就那样清清淡淡地看着他,平静地说道:“可是,我好像不喜欢你了。”
凌平身子一颤,脸色刷白,脸上写满了无措。
他好像回到了前世,又代入了那段充满遗憾的人生。
周讯却不看他,在说完那段话后,就直直地盯着地面,眼神跟死了一样。
再之后,凌平木讷地离开,直到门被关上,周讯蹲下身子,泪如雨下。
她惶恐凌平对自己的表白,又迷茫自己对他的情感……
想离开又舍不得的痛苦,几乎将她的心狠狠揉成了一团。
“好!”马博文喊了一句。
周讯本来默默流泪,听到这一声“好”,瞬间哭的撕心裂肺。
马博文也懵了,在他的印象里,周讯极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刻,即便偶尔入戏,也会很快走出来。
“所以……这是入戏了出不来?”
马博文喃喃一声:“她不是一直在虐菜吗?”
凌平这时候也发现不对劲,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马博文斜睨他一眼:“你没事?”
凌平一愣:“我应该有事吗?”
马博文转过头,仔细打量他几眼,随后郑重道:“你行啊,居然能让大名鼎鼎的周公子全力以赴了……”
“呃……”
凌平不知道怎么接话,转头望向周讯,经纪人正抱着她耐心安抚。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而异常的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哭声渐小,经纪人揉了揉周讯的头发,才扶着她离开。
经过凌平身边时,周讯停下来红着眼看他,眼中浅淡的爱意与痛苦令他身上一颤。
这是还没有走出来!
凌平侧过身,低下头,他忽然想起后世林一晨说的一句话——“演戏是一个探索人性的过程,我在用生命演戏。”
或许这句话,诠释的就是周讯吧!
她并没有想象中仗着天赋而自大,永远对表演怀有纯粹的热忱。
片刻后,周讯情绪过去,还是有些抽抽搭搭,看大家都在瞅她,忍不住脸一红。
她横了一眼凌平,回过头,转移注意力般地问:“导演,我刚才演的怎么样?”
马博文竖起大拇指,真心赞道:“这还用说?讯哥儿你就是为演戏而生的!”
听到马博文的话,周讯脸上露出笑容,然后看了一眼凌平,哼了一声,傲娇的抬起下巴,这才挽着经纪人的手离开。
凌平:“……”
不是,我都被虐成啥样了?你还较这个真,有意思吗?
其实刚才演完之后,他也是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只不过他的控制力强,很快就恢复过来。
别看俩人连对白都没几句,甚至除了一开始就周讯做了几个表情外,全程都是平静无波,但力气全往里面收着。
都说武戏累人,其实文戏才更费脑。
这场戏的每一处细节,每个微小的动作,以及眼神的变化,声音的轻重缓急,马博文在监视器后看的很清楚——全靠俩人的意志强撑着才没有崩。
周讯自是不提,那是大浪淘沙过后的人物,但是对于凌平来说,意义却非同凡响。
可以说,凌平已经把从影以来积累的所有功力都投入到了这场戏里。
“这可比拍什么琼瑶剧累多了!”
凌平看着周讯离开,禁不住感慨了一句。
方才他真的差一点就破功,差点又跟前半个月一样,跟不上周讯的节奏和情绪。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无力感,对自己会不会演戏都产生了怀疑。
好在他撑下来了,结果瞧着还挺不错。
殊不知周讯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她在戏里面对天马行空般的凌平,也有那么一种力所不及的失败感。
就像自己原本慢悠悠开着车,突然被台风卷到了天上,然后极速下坠,拼尽全力才终于活了下来一样。
苦等的人终于来表白,可自己却已经决心要离开。
爱而不得,恨而不舍,造化弄人,一切的一切,让她对爱情的幻想破灭。
她迷茫自己的感情,而迷茫又让她陷入一种无力的愤怒。
这番心理纠结,没有近乎变态般的内敛,实在很难表现出来,也难怪周讯最后会哭的稀里哗啦,太压抑了。
至于最后在凌平前面得瑟,就好理解了。
一个确实哭的很丢脸,有点无能狂怒的意思,另一个则像是宣示,自己在这次交锋中依旧赢了一样,带了点胜利者的小傲娇。
等到了后面几天,凌平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样,不仅戏拍的十分顺利了,连ng次数都少了很多,导致其他主创都对他刮目相看。
进步太快了,有点不讲道理啊!
……
转眼过了一个月,《怦然心动》的主体镜头几近全部完成,所有人,包括马博文自己都轻松了很多。
按照他一开始的进度,能拍完三分之二就不错了,奈何凌平太过彪悍,喜欢临阵突破,到后面居然能和周讯互飙起来,好多戏都一条过,使得进度大大加快。
电影拍到这份上,马博文真的别无所求了,进度越快,就代表他可以把大把的精力放到后期制作上,运气好还可以赶上今年电影节的报名。
他甚至已经开始展望电影在欧洲上大放异彩,能拿奖最好,拿不到也希望有更多人能看到他的电影。
凌平也很轻松,时间进入五月底,苏州这边也开始热起来,想着快要离开了,就会莫名开心。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受不了南方这种蒸笼般的天气,明明他就是个南方人。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旁边突然伸来一只纤细的手,手上捏着一根香烟。
周讯结束了拍摄,不知什么来到他的身边,一边擦汗,一边笑道:“来一根?”
凌平盯着烟,强忍着伸手的冲动。
前世他就有烟瘾,这一世因为唱歌的缘故,除了演戏需要,几乎没有碰过烟,但骨子里的瘾头总会不时跑出来勾他。
“算了,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凌平艰难地挪开视线。
周讯笑了笑,也不强求,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吐出一个烟圈后,才道:“真搞不懂你,明明心里想的要死,为什么就不肯享受一次呢?”
“你啥也不缺……”她挑了挑眉,道:“还是说,这是什么成功人士的奇怪癖好?”
凌平看了她一眼,道:“欲望还是少一点的好,我只是在用它警醒自己。”
“无聊!”
周讯撇撇嘴,随后问:“拍完戏准备去干什么?”
凌平想了想,道:“神舟电脑那边有个新品发布会,然后准备去珠海收购一家电子厂……”
他一连说了好几件事情,听的周讯目瞪口呆,这特么都是明星能掺和的事?
她竖起一根中指,鄙视道:“最烦你们这些有钱人!”
凌平笑笑,问她:“你呢,准备做什么?”
“先放个假,去瑞士玩一玩吧……”
凌平似乎想起什么,问:“你好像要解约了吧?”
周讯瞥了眼他,淡淡道:“是啊,怎么?想招揽我?”
凌平认真道:“你愿意来,我当然欢迎。”
周讯盯着他看了许久,忽地噗嗤一笑,摆了摆手:“我才不要给你当牛马,我有去处了。”
凌平眉头一皱,却见周讯摁灭烟头,目眺远方,淡淡道:“有时候最好的,不一定就是合适的,不是吗?”
凌平一怔,而她已经转过头,笑起来,道:“还有,念在我对你高抬贵手的份上,以后可别忘了喊我拍戏。”
她拍了拍衣兜,俏皮道:“穷着呢!”
凌平表情柔和下来,点了点头:“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见此,周讯却径直起身离开,摆手道:“还是算了,这一年就别叫我了,我怕我爱上你……”
说罢,她忽然贴近,笑眯眯道:“我说真的,但你太小了,姐不喜欢雏,不然指定把你灌醉了,睡了你!”
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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