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万……”
阿莱克斯听了沉默,玛莎听了沉默。尤里乌斯的胳膊斜支着沙发扶手,阴郁地托着脸。
他也沉默。
“这是根据他们的活动区域推测的,”杏子摊着手说,“实际数量嘛,可能会少一些。毕竟其中还有不少米诺陶诺斯,暗黑大主教,骷髅王这样的大型魔物。”
“而他们也是最近冒出来的吧?”哈维恩又吐了口烟,“真是的,两周前那个地方还只有小魔物泛滥,现在简直成了魔窟。”
“是啊,”尤里乌斯想起两周前他还听杏子说过这事,“当时我记得数量还是军队能控制的范围。难道说仅仅两周就扩大到这种程度?”
“可不是?哼,真搞不懂教会在干什么。按照咱们的安排,追查魔法师和召唤师的下落,是你们的任务吧!?”
哈维恩那肥胖的指头,夹着雪茄,指着杏子。
杏子一皱眉头。她其实很讨厌烟。
“就算全国的教会集体出动,也总会有照顾不到的漏点。放跑那么一小撮想搞事的召唤师,并不奇怪吧?”
“一小撮?别以为我不懂!就凭一小撮召唤师,怎么可能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召唤出那么多强大的魔物!?这里面肯定有你们的失职行为!要是军队的防线崩溃了,你们得先负责!”
哈维恩说得唾沫星子横飞,头一扭,斜着眼看着杏子。
杏子一言不发。玛莎很担心地看着她,想着说点什么来圆场。
“这,这也不能怪教会吧?应该说敌人太狡猾,不能说杏子他们不努力啊。”
就连阿莱克斯,也看不惯哈维恩那个态度。
“说得对。况且,现在的魔法流行程度,早就不是过去那样了。各类魔物召唤的书籍和方法,要么被销毁,要么被封存。国外姑且不说,国内所有跟魔物有关的东西,都在教会的掌控之内吧?”
“所以我也想不通。”杏子低着头,“按说这几年魔法的秘密被严格控制,而这种十几万魔物大聚集的场面,即使放在过去也是罕见的。”
过去……
当杏子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玛莎和阿莱克斯的眼睛睁大了一圈,不约而同地看向尤里乌斯。
果然,尤里乌斯的表情越发严肃。
杏子说得没错,当今世界有这种本事的团体几乎不可能存在。难道真像迦勒底说的那样?
是圣杯和从者的力量吗?
“尤里乌斯,你似乎有点头绪?”
三人的表情自然逃不过哈维恩的眼睛。他把雪茄在烟灰缸里捻灭,盯着尤里乌斯的脸。
尤里乌斯从容地面对哈维恩。
“没有,我只是在思考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还用说吗?”
哈维恩冲尤里乌斯努努嘴。
“这个场面军队没法控制了,你必须亲自出马,尤里乌斯。”
“现在示弱太早点了吧?”杏子反问道,“之前不是说好,军队负责到各地灭火吗?而且政府拨下了相当多的银矿,教会也在加班加点赶制银子弹和十字架,武装不成问题。再利用山地的纵深……”
“费尔南迪斯女士。”
哈维恩粗暴地打断了杏子的话,扬起一撇眉毛,很不开心。
“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打仗的事我比你清楚得多!”
“是啊,我不清楚,政府恐怕也不清楚。那些银质武器有没有真正用在战场上?不如我向布加勒斯特(罗马尼亚首都)上告一声,让他们派人来查查。”
“你这是在污蔑我以权谋私吗!?”
“两位冷静!冷静。”
尤里乌斯差点站起来,还好玛莎先过去劝住杏子,阿莱克斯也挡住想走过去的哈维恩。
唉,也不怪他们会激动。
这次合作从年初开始,持续了五个多月。这期间魔物不时出现,还有试图利用魔法召唤魔物或者杀人的家伙四处造次,大家的精神已经被消磨得很厉害了。
或许在世人眼中,摧毁恶魔城,消灭德拉古拉的功绩属于贝尔蒙多家族。但事实上,他们只是负责了最关键的一步,也就是攻城。
对于那些危害世间的魔物们,光靠贝尔蒙多家族根本应付不过来,必须依靠教会和军队,依靠许多人的力量。
如果没有这些人,那就只能接受平民被魔物屠杀的现实。如同当年的拉尔夫·贝尔蒙多那样,在他消灭德拉古拉的时候,魔物和吸血鬼们已经杀死了无数人。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现代社会。
尤里乌斯喘了口气。
“哈维恩上校,我也认为不能放着那群魔物不管,让我去处理没有问题。但还请给我点时间,我需要安排好这个村子的防卫工作。”
哈维恩坐回去,点燃了第二根雪茄。
“怎么了,尤里乌斯?难不成贝尔蒙多家族除了你,剩下的都是废物?”
“话不能这么说啊!”
这回是阿莱克斯激动了,尤里乌斯叫他退到一边去。
“上校,每个贝尔蒙多一族的人,都做好了献身的觉悟,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有鲁莽的资本。我希望能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出战。就在昨天还有魔物袭击了附近的村子,上校应该听说了吧?”
“我猜他没有,呵呵。”杏子阴阳怪气地说,“毕竟人家的职责是四处灭火,这要是听说了,还不得第一时间杀过来,对吧?”
哈维恩只是淡定抽了口烟。
“哼,大名鼎鼎的贝尔蒙多就在这里,哪还轮得到我们出手?也好,尤里乌斯,我同意你的话。”
尤里乌斯点头。
“那么……”
“我就给你一天时间,咱们明早出发。”
阿拉德连早饭也没吃,就跑去了教堂。
等那群人聊完了,尤里乌斯肯定要和军队以及教会的人一起用餐。阿拉德不介意和杏子在同一张餐桌,但他受不了那个死胖子。
还好,赶到教堂的时候,立香和修玛刚开始吃。烤面包,肉排,加上番茄汤和土豆饼,很有当地特色的早餐。
三个人都吃饱了,阿拉德才注意到。
“希维尔不在啊?”
“她跟几个贝尔蒙多的人出去了,”立香说,“昨晚南边出了事。”
“有个轿车着了火,”修玛喝干了最后一滴番茄汤,说道,“里面发现了四具尸体,不知为何来找希维尔帮忙。”
“四个人……这……”
阿拉德的面包还剩下半块,他吃不下去了。
“希维尔修女擅长这种调查吗?”立香问道。
“恐怕是在车里发现魔力残留了吧?你们既然跟我大哥交流过,想必跟我们一样,是活在社会里侧的人。那应该知道,各个教会里都有负责魔法调查的人。”
“原来是调查魔力啊。”
“嗯。不过……难道还有落单的魔物?”
不是魔物,是从者。立香早上看到希维尔出去的时候,还跟修玛和达·芬奇讨论过来着。
那辆车倒霉,肯定是被卷入了从者的战斗。
立香多少也是有些心痛的,毕竟确定了其中一方是八神,怎么说也是跟自己缔结了契约的从者。
他还问了刑部姬关于八神的为人。只能说,八神确实不会滥杀无辜,但如果打上头了,他也不会顾及周围的人。
还有一个问题,另一个从者是什么人?这个事迦勒底没讨论出结果。魔力反应不够清晰,而以八神的脾气,大概率是双方一言不合就动手。
那对方的身份根本无从判断。这么一想,瓦伦克村似乎也不安全了。
事不宜迟,还是早点出发吧。进城去寻找那个送餐员从者的店铺。
瓦伦克村的位置,其实在锡吉什瓦拉市的地界内。坐巴士的话,也就是半个小时,就进城了。
跟着阿拉德,立香和修玛找到了村子的巴士站。这种乡村巴士的车隔不是一般的长,他们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等来车。
“真是的,你好歹也是贝尔蒙多的少爷,就不能弄个车么?”
修玛站在太阳下面,晒得不行。看到巴士开过来,她一边抹汗一边抱怨。
阿拉德回敬了她一个鬼脸。
“少来。我说话又不好使,而且凯尔伯也肯定不答应。”
车停稳,已经久等的乘客们迫不及待地上去,找好地方坐下。立香,修玛和阿拉德最后上了车。
就在车门要关上的时候。
“立香快离开那!有从者反应,朝你们去了!”
达·芬奇的声音就如同炸弹一般,在不够宽敞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几个坐着的老人哆嗦了一下,阿拉德更是吓了一跳,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什么?什么人!?”
他看到立香正对手腕上那个手环,焦急地说。
“有多远?多少人?”
“非常近!而且这个反应,恐怕是维吉尔!”
“什……”
“快下车!”
不等立香说完,修玛抱住立香就跳了车。
阿拉德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他也察觉到了危险,跟着跳了下去。
在三人落地的瞬间。
唰唰咔咔咔——
巴士被凭空出现的道道刀光,像撕纸一样轻易撕开。车身裂成几块,从裂口喷出成片的鲜血。
其他乘客估计没有活着的了。
“可恶!”
修玛造出双剑,阿拉德也拔出银剑,望着眼前的惨状,惊得说不出话。
咔——
又是突然一响,所有碎块被劈成了左右两堆,纷纷倒下。
从里面走出一人。这个形象,就是立香后来看到的,突袭迦勒底的那个人。
“维吉尔……”
“终于找到你了,迦勒底的御主。真是耽误我的时间。”
耽误时间?
立香瞬间明白了过来。
“难道说,昨晚南边那个地方……”
“我帮你收拾了一下你养的疯狗,虽然他不承认就是了。”
阿拉德瞪着维吉尔。
“这么说,那辆车……”
维吉尔整了整衣领。
“他们只是倒霉。”
“你,你这混蛋!”
怒气迅速充满阿拉德的头脑,若是面对魔物,他此时已经用银剑砍掉对方的脑袋了。
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现在没有动?只是站着?
是因为压力吗?
这个叫维吉尔的冷酷男子,只用眼神就压制了自己。
阿拉德也是贝尔蒙多的战士,也有战斗经验。但现在,他用经验模拟了几个战斗场景。
完全找不到能胜过维吉尔的办法。
“这可不妙啊!”
达·芬奇显然也有点慌。维吉尔肯定是采用了什么隐藏魔力的方法,以至于追到这么近才发现。
话说回来,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一个幻想地被攻破,蛇蛋的蛋壳强度减弱,蛇影肯定会做出反应啊。直接向现存的幻想地派去从者,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
该死!
怎么办?修玛不可能挡得住维吉尔,阿拉德就更不用说了。
达·芬奇的目光投向了刑部姬。
“小刑,有没有什么能用所罗门系统实现的方法!?”
但是刑部姬比达·芬奇还麻爪,正抱着头扭来扭去。
“公主也不知道啊!突然来这么一下,公主想不出来啊!!”
“啊,真要命!藤丸君,想办法逃走吧!”
“我知道了!”
立香这么答应着,沉住气,退后。
现在唯一的救星,只有贝尔蒙多家族了。如果能逃到那里,应该能得到尤里乌斯的帮助。
但是……
立香脑海中不好的预感,始终挥之不去。
维吉尔在迦勒底基地里横冲直撞,刑部姬,达·芬奇和福尔摩斯联手才堪堪挡住,而且福尔摩斯也战死了。
如此实力,就算是尤里乌斯恐怕也……
“来了!”
修玛叫了一声,眼看着维吉尔身体稍微前倾,按住刀柄。
迈出一步。
“死吧。”
唰唰唰——
一个瞬间,闪到了修玛身后。
而他闪身的轨迹上,满是刀光。
咔嚓——
修玛集中注意力防御,还是被打飞了,双剑也碎成几块。
“你这混蛋!!”
阿拉德终于动了,冲上去,想趁维吉尔没转身的时候攻击。
但在近身的同时,维吉尔一个转身,刀鞘横扫,打歪了阿拉德的剑。
再原路返回,将那把剑打掉。
接着握住刀柄。
唰——
猝然拔刀!
“啊!”
阿拉德想要退后,还是来不及。这一刀给他留下了横贯胸口的创伤,他感到有肋骨被砍碎了。
就这样倒下去。
“藤丸君快跑!”
想不出任何对策,达·芬奇只能这样命令。偏偏这个时候,工作员又喊道。
“代理所长!新的从者反应!”
“还来!?”
“但这个反应是……”
“结束了,迦勒底的御主。”
维吉尔踏上一步,无视爬起来的修玛,死盯着立香。
冲刺……
“唔哦哦!!”
砰——
冲刺没能使出,他被人从后面狠狠地踢了一脚。
立香简直喜出望外。
“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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