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香的心情很不好。营救方案讨论不出来,意味着迦勒底在根源地的任务无法继续。
最后只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之还是先找到圣杯,剩下的再慢慢琢磨吧。
但这个事真是越琢磨越绝望。
你觉得人理烧却听上去比人理改造要糟糕?不,正好相反。
人理烧却终究是发生在特异点之间的事情。只要赢得最后的胜利,那么对于迦勒底以外的人类而言就没有任何影响。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迦勒底做了什么。
然而正在进行的人理改造已经实打实地影响了地球和人类。即使摧毁了根源地,打跑了蛇影,也不知道人类还能剩下多少。
一个摆在眼前的迫切问题就是,曹军那边肯定也有三次元人类。但他们都听命于曹操,听命于天子,所以肯定免不了一战。战就要死人。
目标是拯救地球,为此却要杀死地球人。
如果这种情况在每个根源地都有。那么迦勒底最终迎来的,或许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胜利。
“唉……”
很久没有叹气的立香长叹了一声。烦恼加速了疲倦。他从床上坐起来,屋里没有其他人,韦伯也去城墙那边找蔡瑁议兵了。
再怎么郁闷,该打的仗还得打。
“打起精神来啊御亲。”
刑部姬给立香鼓着劲。立香低头看了眼手环的影像。
“其他人呢?”
“所长头疼,要去休息。达·芬奇亲和桑基恩去研究营救方案了。刚才希尔梅莉亚过来送吃的。”
公主打了个哆嗦。
“公主还是不敢和她长时间对视啊,太可怕了。”
立香笑了笑。
“连小刑这样的大妖怪也挡不住吗?”
“听桑基恩说,希尔梅莉亚有圣灵的力量哎。知道吗御亲?奈恩星的圣灵,和魔神同源的存在,不是公主这种家里蹲能比的啊。”
圣灵,奈恩星的另一类高位存在,与魔神统称为“原灵”。区别在于圣灵都参加了奈恩星的创造。其中大多圣灵都化作了星球的某一部分,成为一种概念。
这些内容,还有魔神的内容,刑部姬跟桑基恩聊过好几次,都与《上古卷轴5》的设定完全一致。
所以立香实在想不明白,这星球为什么会诞生蛇影这种组织。
人理改造?把三次元人类扔到根源地当人质?说真的这可太狠了。就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不过这或许能成为一个突破口,也是达·芬奇和桑基恩正在研究的问题。
如果能弄清三次元人类是怎么来的,将这个过程反转,说不定就能找到将他们救出来的方法。至少是线索。
立香拍了拍衣服。
“小刑,你觉得蛇影的最终目标会是改造人理吗?”
刑部姬歪着头。
“连韦伯老师都那么说,应该不会错。”
“那我换个问法。小刑你赞同蛇影的做法吗?”
这话给刑部姬帽子的耳朵都吓直了。
“啥!?御亲你可别乱说啊,公主再怎么喜欢二次元也是御亲这边的!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的!”
立香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正因为小刑喜欢二次元,所以才会更理解蛇影的目的,不是吗?”
“这个……”
刑部姬嘟着嘴,把立直的帽子耳朵按下去,轻轻抚摸。
“……要说理解……确实,还是理解的……”
“是吧?”
“毕竟公主大小也是个画漫画的嘛。如果仅仅是屏幕和纸上的角色还好,要是和咱们一样拥有了自我,那当然会想要更多的自由啊。”
“这么说来,二次元从者跟一些三次元从者也很接近呢。就是那些依靠传说和文献的英灵。”
“对对对!硬要说的话公主也是属于这类的啦。不管人们怎么描绘刑部大神或是於佐贺部,公主我还是会有自己的想法嘛。”
也就是挣脱设定的束缚,找回自我。若说这就是蛇影的最终目标,为所有二次元世界谋福利,倒也没什么毛病。
所以立香不明白,出身二次元的蛇影为何会对三次元有如此大的敌意。
从蛇影入侵地球的过程看,似乎根本不存在战争以外的可能性。甚至它们从诞生那一刻起就开始与三次元为敌。
只是因为三次元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束缚吗?不,这不可能。二次元作品已经形成了各自的世界,立香亲眼所见。他们完全可以独立存在。
又或是因为那个造物主吗?厄斯托拉无意中说起的,地位在蛇影之上的造物主?
立香站起身,伸个懒腰,走向房门那边。
“小刑。”
把门推开。
“《上古卷轴》里有‘造物主’这个存在吗?”
“有啊。”
“莫非指的是创造奈恩星的圣灵?”
“唔,虽然它们确实可以被称为造物主,但游戏里的造物主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造物主这个词,出自《上古卷轴5》的“斯卡尔人”之口,是他们的信仰。斯卡尔人实际上就是居住在天际地区的诺德人。数千年前,在某个大事件过后,一部分诺德人定居在距离天际不远的索瑟姆岛,自称斯卡尔人。
说到诺德人的信仰,那肯定是圣灵舒尔,以及在几百年前——以迦勒底去的那个时间点为准——晋升为圣灵的诺德英雄塔洛斯。但这些与斯卡尔人都不沾边。如果你问斯卡尔人什么是造物主,他们会回答一些很笼统,很抽象的概念,什么大地空气之类的。
然后,这个造物主也不太可能是魔神。游戏里有魔神杀死斯卡尔萨满的剧情。除非是很特殊的情况,否则一个魔神不会轻易杀死仍在信仰其他魔神的凡人。
不管哪个,感觉都跟蛇影无关。厄斯托拉说的造物主,应该是别的存在。
从奈恩星中诞生,代表二次元的反三次元存在。
“唉……”
又是一声叹息,立香出门去了。
身后跟着两个兵士,立香在新野城里逛起来。这地方比下邳小很多,人多的街路也就那么几条,随便走走就能逛上一圈。
或是碰上熟人。
“啊。”
出门没多久,立香就看到了修庵。
他正吃力地背着一个看着就挺沉的袋子,后面跟着一老一少两个人。那少年与他年龄相仿,左脚一瘸一拐。那老者搀着少年,对修庵露出赞许和感谢的微笑。
立香连忙走过去。
“要帮忙吗?”
修庵斜了他一眼。
“用不着。”
加重的呼吸把这三个字掩盖了大半。他加快脚步,一口气走出去七八百米,到了那两人的家门口,把袋子放下。
两人道着谢,进屋去了。修庵则是坐在道边,喘着气。
立香就坐在他身边。
“又到处做好事啦?”
修庵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管用衣服扇风。
“看到就帮忙了呗。”
“那孩子的父母呢?”
“母亲走得早,父亲这会儿应该在新野城墙上站岗吧?所以你在想他们是不是你们那边的人吗?”
立香摸着头。
“哎呀,都被你看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会在屋里跟你那些同伴讨论对策呢。看样子是没什么办法,坐不住了才出来的吧?”
“出这么大事,能坐住就怪了。”
“但我看你不像是犯愁的样子啊。”
“只是脸上没表现出来而已。心里早愁死了。”
修庵稍稍扬头。
“也是呀。那么多人想要全带走,怎么想都不可能。”
立香苦笑一声。
“这个嘛……不好说。希望还是有的。”
“但至少会很困难。我看军师那为难的样子就知道。”
“嗯,这不假。”
“那么。”
修庵让身体稍微朝立香转了转,眼睛的余光看着立香。
“你不打算考虑一下别的办法吗?比如说,就在这里生活怎么样?”
立香的眉头抽了两下。
“在这里生活?”
“我觉得比绞尽脑汁思考一个无解的问题,还是换个角度比较现实。”
“绝无可能。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
“但你们的人民在这里,而且已经适应了新的身份。就这样顺势而为,有何不可?”
“不可,人们必须回到他们的家园。”
“你所谓的家园只是一片土地而已吗?”
修庵侧过头。
“从下邳到这里,一路上你也看到了,被战乱摧毁的村子和田地。那里没有坚固的城郭,战争之火对村民来说与天灾无异。他们只能在战斗中逃走,哀嚎,然后死去。看着那些废墟,你觉得那会被称为家园吗?”
少年用力摇头。
“我现在明白了,有人的地方才是家,有人聚集起来才是国。这和来自哪个世界无关。还是说……”
他瞪着立香。
“……你认为我们这些……什么魔力块,不算是人?”
“不。”
立香干脆地否定。
“我始终认为你们和我们一样,没有区别。我也认同你的观点。天下也好,国家也好,根本都在于人。我们世界的人理能延伸到这里就是个例子。”
“既然这样……”
“但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营救他们,必须回到我们的地球。”
修庵露出不解的神情。
“你从没想过在其他世界光复你们的家园吗?我甚至觉得这比营救两千万人更容易。”
“那种选项不存在。因为对我们而言,世界不只是人,还有我们留下的一切痕迹。”
“你说痕迹?”
立香的头靠着墙根,慢慢抬起。今天晴空万里,蔚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朵。
一年多以前,他也曾这样抬起头,看到的却是盖提亚的“人理烧却式”所留下的光环。无论哪个特异点都是如此。
他在这光环之下奔走于世界的许多地方,走在人类的过去,人类的历史中。
所以他明白了一件事。
“在我们的世界,人类从诞生到今天,在历史上走过的每一步,都以某种形式保存下来,留存在地球上。抛弃它们,就等于抛弃人类的历史,人类的本源。所以我们必须回去,这不单是迦勒底的任务……”
立香注视着修庵,给出不容置疑的回答。
“……也是每个三次元人类的义务。”
义务,修庵不理解这个词。他连立香说的痕迹也不理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根源地的人类没有历史,毕竟他们是被创造出来的存在。
但他明白一件事,那历史的痕迹对三次元人类来说很重要。
所以他想知道。
“你们的历史,你们的……这个时代,也是这样吗?”
“是的。”
“战乱不止,民不聊生。每天都有人被杀死,或者饿死。田地被践踏,荒废。人们不仅没有今天,连明天也不知道会是怎样。”
立香犹豫了一下。
“曾经,是的。不如说现在也有。”
“呵。”
修庵发出了一声冷笑,让立香有些吃惊。
他从未见过修庵这样笑,带着讽刺和嘲弄。
话题似乎变得越发沉重了。立香飞快合计着,想换个话题。
但就在他开口前,修庵已经起身走远了。
那冰冷的背影,让立香在阳光下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新野的守军只有两千人。虽然蔡瑁可以从襄阳调兵过来,但粮草是个问题。新野养不动太多人,到时候还得从襄阳运粮。
说真的,这不是个好选项。
新野的城墙残破,在曹军的攻城兵器面前支撑不了多久。没有城墙,正面与曹军对决就需要更多军队。补给线一旦拉长,迦勒底遇到的那种游击的曹军就有事干了。
所以不能在新野决战,但一定要在这里挫一挫曹军的锐气。正好历史上有现成的战役可以模仿。
“这里就是博望坡。”
指着两边的小山包,蔡瑁说道。此时正是晌午,他把韦伯,赵云和燕青领到这里,观看地形。
韦伯点点头。
“子龙,你有何见教?”
赵云认真看了一圈。
“回军师。此地与在下印象中的博望坡十分相似。”
“那应该行得通吧?”燕青也说,“把曹军引到这里,再上火攻。”
“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的行得通。”韦伯说,“对付从者,光这样肯定不够。”
“是啊。就比如我见过的那个女将军。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冲过火海,直奔主将人头。”
“说起来,她认识你啊。”
燕青想了想。
“估计也是个三次元从者吧。说是通过被灌输的知识认识我的,那应该是我那个时代之前的人物。瞧那嫉恶如仇的暴脾气,想必还是朝廷的忠犬。”
认识燕青,时代在燕青之前,女将,忠于朝廷。
虽然选项有好几个,但符合暴脾气这个特征的,估计只有一个人。韦伯甚至能预测她的宝具。
若是那样,或许可以尝试说服。大家都是为人理而战,只要不涉及洗脑,聊一聊总会有办法理解的。
韦伯轻笑一声。
“总之,火攻要用,但不能简单地用。既然曹操是从者,就不能指望他再犯同样的错误。”
蔡瑁听不太懂,还是问道。
“军师可有妙计?”
“请蔡将军放心。”
韦伯又望了眼身后。
“此战,已经十拿九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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