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刚叛变,有什么证据?”
大堂内,袁屠副同知看向陈玺,淡淡问道。
陈玺面色苍白,重伤未愈,咳嗽一声,道:“所有参战的镇魔司成员,都是人证。”
“是吗?”
袁屠摆了摆手,道:“将所有参战人员全部带上来。”
“是!”
有属下立刻行动,走到门外,喝道:“凡昨夜和陈玺一同参战的人员,都进来!”
张灵山就看到左右两旁有人动身列队,整整齐齐的走进了大堂之中。
而借着这个功夫,他也一步步挪动,来到了门口边上站着,就听到里面有人道:“陈玺说童刚叛变,你们都是人证,是吗?”
“不是!”
一人忽然上前道:“童刚小旗和吴峰小旗都是在和密教牛马龙蛇四人中被杀的,并非叛徒。”
此言一出,陈玺变色,厉声大喝:“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人道:“属下并非胡说八道,都是属下亲眼所见。”
“是啊大人,都是属下们亲眼所见。”
又有几人立刻跟着说道。
本来昨夜一战,就没剩下多少人,结果几乎一半的人都持如此说法,陈玺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如同锅底。
他没想到短短时间,袁屠就已经将这些赤衣卫全部收买了。
甚至都不用出钱,只需要一句话,一个保证,这些赤衣卫就甘愿投入袁屠的怀抱。
或者说,人家本来就是袁屠的人,只是自己这个监守并不知道罢了。
陈玺不禁想到了童刚说的那番话:“镇魔司已经烂了,腐败,肮脏……”
他说的没错。
因为童刚就是袁屠提拔上来的,所以反而更加了解袁屠,知道有袁屠这样的人身居高位,镇魔司就不可能好。
于是童刚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叛变。
‘呵呵。’
陈玺心头突然发出无奈的苦笑,微微闭上双眼,他心力交瘁,无言以对,也不想说话。
因为没有必要再说了。
人家袁屠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自己说再多又有何意义?
“原来童刚和吴峰都是被牛马龙蛇杀的。陈玺,你身为监守,只顾自己逃命,弃下属生死于不顾,该当何罪!”
袁屠突然厉声喝问。
陈玺懒得争辩,微微睁眼,道:“袁副同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我陈玺,问心无愧,天地可鉴!”
“放肆!竟敢对同知大人无礼!”
一位白眉监守突然啪的站起身来,手指陈玺,厉声呵斥:“速速跪下,向同知大人赔罪!”
陈玺哼道:“我何罪之有?”
白眉监守大笑:“好你个陈玺,当真是越老脸皮越厚,可谓厚颜无耻!
“你擅自带队出行,导致手下人马几乎全军覆没,此为一罪。
“吴峰乃是咱们镇魔司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俊杰,你保护不力,此为二罪。
“若你坚持要说童刚叛变,那么你就有失察之罪,此为三罪!
“若伱改口说童刚没有叛变,那就是诬陷同僚,为了摆脱自己的罪责,故意诬陷一個忠心耿耿为民捐躯的英雄,何其无耻,何其令人寒心。此为四罪!
“四罪中任意一罪,都足以将你挂在城头鞭尸,你居然还敢说你何罪之有?
“来人,将陈玺拿下!”
蹭蹭!
两边立刻窜出二人,奔向陈玺。
陈玺怒目圆睁,须发皆张,哪怕重伤未愈,身上的气膜也轰地散开,就要和二人在堂中开战。
这关头,为首居中的正牌同知大人太叔掩突然睁眼,沉声道:“够了!”
扑通!
两个身影立刻停下,跪倒在地,道:“求同知大人恕罪。”
“退下。”
太叔掩道。
两人连忙退到墙壁两侧,来的有多快,退的就有多快,行动整齐划一,简直好像排练过一样。
看到太叔掩睁眼,袁屠道:“我觉得于白眉说的很有道理,太叔大人觉得呢?”
太叔掩道:“陈玺,有失察之罪,罚薪三年。三年之内,不得离开镇魔司半步。”
“失察之罪?”
袁屠脸色一沉:“这么说来,太叔大人认定童刚叛变?”
太叔掩没有回答问题,自顾自道:“陈玺失察之处在于没有发现密教埋伏。陈玺,你可承认?”
陈玺连忙道:“属下知罪。”
傻子都知道太叔掩帮他说话,而且罚薪三年不让离开镇魔司,这不是惩罚,更像是保护。
所以他赶忙认罪,这是最好的结局。
“原来如此。太叔大人果然英明神武。”
袁屠笑出声来。
心中则讥讽不屑:‘太叔掩啊太叔掩,你果然是老了,我只是略施小计你就认输,当真没用。不如趁早退位让贤吧,还杵在那里作甚,简直丢人现眼!’
“太叔大人,这个惩罚,未免也太轻了吧。”
一直不吭声的赵君山副同知终于忍不住,沉声问道。
太叔掩道:“那你觉得该如何?”
赵君山喝道:“吴峰,是我看好的天才,有突破蕴腑境的才能。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乃是我们镇魔司的一大损失!陈玺,百死难辞其咎!必须杀之,以儆效尤!”
他声音洪亮,气势威猛,此言一出,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整个房间都簌簌发抖。
陈玺首当其冲,突然噗的一口喷出鲜血,脸色刷的苍白一片,气息一下子衰弱到了极点。
“放肆!”
太叔掩大怒,啪的将扶手拍碎,厉声大喝:“赵君山,吴峰身死,你找杀他的人报仇雪恨,向自己人发火,算什么本领?此事还没有下定论,你动用私行,该当何罪?”
“抱歉,一时冲动,没能控制住。”
赵君山不以为意的说道,又轻飘飘的丢出一个小瓷瓶,道:“此事算我错了。这里有一枚丹药,让陈玺吃了。”
啪。
小瓷瓶落到陈玺面前,陈玺接过,拱手道:“多谢赵同知。”
他心里暗叹。
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无论是袁屠还是赵君山,都强势的出乎意料,太叔掩大人却软弱的出乎意料。
他们这些老人的处境,是真的越来越艰难了啊。
“大人。”
一个蓄须文气中年忽然站起身来,拱手道:“属下斗胆说一句。其实昨夜之事,虽然陈玺监守有失察之罪,但是也不能全怪他。要怪,必须怪挑事之人。若非有人拿出无字真经来挑唆,陈监守又岂会带人出去?”
唰!
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向了何千手。
何千手身子猛地一个哆嗦。
别说他已经受了重伤,哪怕完好无损,面对这么多三脏四脏五脏高手的视线逼视,也是心惊胆战啊。
“而且,我有理由怀疑,拿出无字真经之人,和密教有关联。要不然,密教为何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山林之中?”
蓄须中年侃侃而谈,最后刷的扭头看向何千手,厉声喝道:“何千手,你说是不是!”
扑通。
何千手骇然变色,在众人的齐齐威压之下,顿时站立不住,跪倒在地,脸上红气上涌,竟是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冤枉!”
何千手大叫:“此事与我无关,我的无字真经被小雷音寺的智音和尚偷走,我来找陈监守借人而已。至于陈监守带人出去,那是陈监守自作主张。”
“你的无字真经?你从哪里得来的。”蓄须中年逼问。
何千手道:“是张灵山献于我的。”
“张灵山是谁,在哪里?”
“就在外面。”
“传张灵山!”蓄须中年朗声道。
刷刷。
门外,两个人影立刻落到张灵山身边,要将他架起来送进堂内。
但还没等他们近身,就感觉到一股气劲扑面而来,忍不住齐齐后退半步,目露震惊的看着张灵山,厉声道:“你想反抗?”
张灵山懒得理他们,大步走入议事大堂之中,道:“叫我何事?”
“你就是张灵山?”
蓄须中年问道。
“是。”
“无字真经是你献给何千手的?”
“不错。”
“那无字真经你又是如何得到?”
“在地下挖出来的。此中详情,何千手心知肚明,不信你问。”张灵山淡淡道。
“我现在问的是你!”
蓄须中年大喝一声,一股气流如同波纹一般袭来。
若是一般的小小一脏境,必然会被这音波气流所慑,呆立当场,目露惊恐。
但张灵山一动不动,只是轻轻吐了口气,便将对方的音波气流冲散,道:“问我就问我,何必大呼小叫?”
“你!”
蓄须中年大怒,心头则是震惊。
本以为这小子就是何千手的随从下属,根本不值一提,可以随意打杀,让他来背锅最好不过。
无论是对三位同知大人,还是对玉城何千手来说,大家面子上都可以过得去。
哪怕最后上报给玉州镇抚使大人那边,都挑不出丝毫问题。
却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个硬茬子。
小小一脏境,实力倒是不容小觑。
但,那又如何?
该你背的锅,一样也少不了!
老子代表的可不是自己,而是太叔掩同知,是江城镇魔司所有同僚。
你不背锅,致我们于何地?
“何千手,你可知那无字真经是他如何得到的?”蓄须中年调转矛头,质问何千手。
何千手哪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立刻道:“我不知道。”
说罢迅速低头,没有看张灵山一眼。
“哈哈!”
张灵山大笑。
蓄须中年大喝:“好胆!被戳穿了谎言,用大笑来掩饰。我问你,那无字真经究竟从何而来?答不出来,我帮你答!你乃密教恶贼,故意用无字真经来迷惑何千手,后又联合他人偷走无字真经,引出陈监守,是也不是?来人,拿下!”
都不容张灵山说话,左右两侧立刻飞来二人,身形如电如雷,气势如山如岳。
只见两人的气膜瞬间倾轧而至,要将张灵山镇杀当场。
众人见状,皆淡然视之,不出一言。
因为昨夜之事,牵扯到密教,按规定必须上报给镇抚使大人,所以必须得有一个背锅的。
要不然镇抚使大人派人查下来,所有人都得受到责罚。
每个人都深知这个道理,自然就乐于见到有人帮他们背锅,谁这时候如果出手帮张灵山,那才是所有人的公敌。
眼看着张灵山就要被双方的气膜挤压而死,有人终于忍不住微微闭上了眼睛,心头暗叹。
虽然有人背锅是好事,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明明是他们的问题,却要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做替罪羊,何其残忍啊。
‘唉……’
陈玺闭上眼睛,又想到了童刚说的那番话。
烂透了。
真的烂透了。
这个年轻人懵懵懂懂,什么事情都没干,却莫名其妙成了罪魁祸首,留名案籍之中。
不只是他,可能以后他的家人,凡是和他相关的人,最后都会因此案而亡。
真是无妄之灾……
“哈哈!”
一声狂笑,响彻大堂。
只见,那就要被挤压而死的年轻人突然动了,其身形一晃,竟化作三道身影。
两道身影蹭的飞出,将左右二人一把擒住,又迅速飞回原地,和第三道身影合为一体。
不对。
其实并非三道身影,而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只因为他速度太快,大家将他的残影当做了两道身影。
此刻。
就看到张灵山左右手分别擒住二人的脖子,冷笑道:“好一个江城镇魔司,连一点儿担当都没有,竟让我们玉城镇魔司的人来背锅。哈哈,可笑,可笑至极!”
说着。
他右脚伸前一勾,将跪在地上的何千手勾了起来,喝道:“站起来,不许跪!堂堂玉城镇魔司总旗,居然跪在江城镇魔司大堂摇尾乞怜,简直把玉城镇魔司的脸都丢尽了!此事,我要上报给孔大圭孔监守。”
扑通!
提到孔大圭的名字,何千手又跪了下来,不过不是面向三位同知,而是面向张灵山。
“万万不可啊。”
他虽然不知道张灵山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威猛,但深知如果被孔大圭知道此事,自己必被挂在城头鞭打。
孔大圭那人,虽然名义上只是监守,但比同知还要恐怖。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五脏境的监守,而且还是五脏境巅峰强者!
明明实力超绝,却只能做监守,就是因为他一言不合就殴打同僚。
功劳大,但罪过也大,故而一直升不上去。
但孔大圭也不在乎,反正只要看人不爽,就出手殴打,脾气就是这么火爆。
最关键的是,他以玉城镇魔司为荣。
有人侮辱玉城镇魔司,他必打上门来,讨个公道。
如果玉城镇魔司的人自己侮辱自己,给玉城镇魔司抹黑丢人,那他甚至会直接上手杀人。
何千手,很明显就属于后者。
在玉城的时候,他就最怕孔大圭,时常躲着走。好在自己也没犯过什么大事,孔大圭职务繁忙,也没心思理会自己。
可如果今日之事被孔大圭知道,自己就完蛋了啊。
“孔大圭……”
听到这个名字,整个大堂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太叔掩的脸色最为难看。
他今日没有让何千手背锅,就是担心孔大圭得知此事后找上门来。
故而调查清楚,找上了最适合背锅的张灵山。
因为张灵山,并非玉城镇魔司的人,他只是得到了何千手的口头承诺罢了。
所以,他是死是活,和玉城镇魔司没有丝毫关系,孔大圭知道后也没理由找上门来。
却没想到。
这年轻人才是真正的高手,看似何千手的属下,实则比何千手更强更刚更硬。
看来自己调查的还不够透彻,只怪时间不足,铸成如此大错。
如果真让这家伙跑掉去给孔大圭告状,他们江城镇魔司将永无宁日。
别的不说,至少他太叔掩这个同知是做不成了,孔大圭这疯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必须将这小子留下。
但,留的下吗?
这小子刚刚的身形可以一分为三,那速度,简直快的离谱,哪怕自己这位老牌的五脏境巅峰都不敢保证可以留下。
外加上袁屠和赵君山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甚至还想借此事将自己拉下马,不但不会帮自己,反而会在旁掣肘。
他们就等着看好戏,心里不知道都笑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里。
太叔掩终于站起身来,沉声道:“这件事情还没有定性,全是赵明须一人主张。来人,将赵明须拿下。”
静!
万籁俱静。
赵明须更是愣住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叔掩。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太叔掩节节败退,这你妈过河拆桥的速度比搭桥的速度还快。
我赵明须一切主张不都是听从您的吩咐吗。
让我将矛头指向这个寂寂无名年轻人的是你太叔掩,现在一看这年轻人实力深不可测,立刻调转矛头又对向我赵明须。
厉害啊。
反正所有人都可以背锅,就你太叔掩什么错都没有。
我赵明须真是瞎了眼,居然一心一意为你办事。
赵明须心里将太叔掩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口中则不发一言。
张灵山见状,便借坡下驴,将手中的二人扔出,道:“同知大人让你们抓人呢,还愣着干什么?”
两人一脸憋屈,走到赵明须跟前,将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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