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尤家的人去投喂那一千多个嗷嗷待哺的饿鬼,金泳缓缓地走入厅堂。
边上已无旁人,金冲又卟嗵跪倒在地,哀哀哭道:“家主,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金泳不可置信地问道。
“去,去世了……”
如有惊雷,在预料之中那般击如期而来,狠狠地击中金泳的脑门,让他好半天也缓不过劲来。
这次的眩晕,不是因为饥饿而引起,而是深深的恐惧!
哪怕他预想过泉州会出现各种的状况,却哪里会想过,家主竟然会去世!
那,蒲家呢?
金泳茫然地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向尤家家主。
尤法仁脸上戚然,眼中却没有太多的愤怒。是因为愤怒已经过去,还是说准备不再愤怒了?
“具体说说吧……”金泳努力地攒着即将溃散的心神,叹着气说道。
李邦宁与怯薛长到了泉州!
家主拒绝离开,守内城以拒,却被蒲均文带人潜入,亲手杀死家主。
蒲家,易主了,却依然还是蒲家!
人死了一些,但是不多,而且也没有涉及任何无辜。包括金冲在内,没有人限制他的自由,只是让他到香山岛来传个话。
并且问一声,金泳,是否还愿意回去泉州?
从震惊到痛恨,渐渐的心里已是平波不起。金泳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与尤法仁一样,找不到愤怒的感觉了。
对于金泳来说,他会感激蒲寿庚的知遇之恩,也珍惜当年一同打拼挣下来的家业。但是他很清楚,蒲家二代的三位公子,无论是谁都无法与蒲寿庚相媲美。
老大狠辣有余,智谋不足;老二一肚子墨水,却不实用;老三思路灵活,却失果敢。
金泳会对蒲家忠心,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家产都必须依托于蒲家之下才能保存。对于蒲师文,其实谈不上有多少的情份。
若是能让他来选,金泳反而更倾向于蒲均文。胆子小,做事就不会冲动,也不会视手下如奴如仆,肆意差遣。怕死,便会求稳,便会努力去守成而不做一些不应该有的冒险。
此次惨败,说到底是蒲家非要以强横的姿态抢占广州市场。可是前期的准备却严重不足,尤其是对广州的诸多势力视若无睹,甚至于连真正的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
怎么可能不败?
“佛莲与蒲师斯呢?”
“全,没了……”尤法仁答道。
“什么?五千多人,全没了?”金泳大惊。
家主没了,只要蒲均文还在,蒲家就不会倒。但是五千私兵若是全军覆灭,蒲家在泉州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而且,那可不仅仅是五千不相干之人,而是涉及到了五千个家庭!
光抚恤金的支付,就足以让蒲家倾家荡产了。
“那倒没有。”尤法仁努力地维持着脸上的悲伤,慢慢说道:“南澳岛上的粮仓,早被焚于一炬……”
既然是绝粮之计,日月岛不可能没有关注过南澳岛的中转粮仓。自己这支船队被整得一粒粮不剩,佛莲那边落得同样下场,金泳一点也不意外。
“情急之下,佛莲与蒲师斯上岸劫粮,却未料整个村子的粮食都被下了毒……”尤法仁苦笑道。
金泳“咝”地抽了口凉气。看来,自己能够带着绝大多数的部下归来,还是被日月岛特地关照过的结局。
若不是将三十多人扔出去试探,还可以自豪地声称“一兵未损”!
“佛莲整支船队,绝大多数人一夜之间全部失去战力。五千多人,有数十因暴食中毒过深而死,有百余人可能趁乱逃离而失踪,其他的全被移交给官府关押于海阳等待处置。
佛莲与蒲师斯被一支义兵捕获,以诛杀首恶为由,直接斩杀。”
金泳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愤怒,终于烟消云散。
整场战事,终于清晰地在他脑子中显现无遗。日月岛以及支持他们的官府,不仅仅是广州的市舶司,甚至还有代表着皇帝意志的怯薛军,联手一起对付蒲家!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皇帝,已经有了灭杀蒲家的意图,但终究还是给蒲家留了最后一点活路。
当自己领着七千兵丁,意气风发地离开泉州的那一刻起,便已一头撞入了对方铺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可笑啊,自己还觉得七千私兵,足以纵横于南海之上,无人可敌。却不知与自己对敌的,却是拥有足以通天能力的棋手!
还好,对方并没有将蒲家一网打尽的意图,扶持蒲均文上位应该是对方最后的底线。为此不惜直接杀了对其最有威胁的蒲师文与蒲师斯两兄弟。
蒲家,还有希望。自己,也依然有存活的希望。
前提是,愿意回到泉州,乖乖地养老。
若能如此,夫复何求?
……
在泉州已经滞留了整整十天时间,该做不该做的事情,几乎都已经做完。甄鑫便觉着有些痛苦。
痛苦的不是因为无聊,而是每天面对着一朵嫩得已经快挤出水,还摆着一副任君采撷模样的鲜花,偏偏自己不能下手。
甄鑫自认为不是一个胆小之人,如今工具也已趋于强壮,其实是可以用了。但是,这可是王爷的女儿啊,还可能是自己的侄女?
吃了怕一辈子闹心,不吃却只能干熬。
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好在高宁虽然大方,撩人的手段却实在匮乏。
须知男人最贱的地方,是从来不会珍惜唾手可得的食物,念念不忘的却总是得不到的人。
是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是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让甄鑫感觉不自在的,还有李显。
这总是以高冷姿态示人的家伙,却一改以前的疏离感,天天粘着甄鑫,走哪必须跟到哪。两人之间,就差抵足而眠了。
虽然因为要参与瓜分蒲家的战利品,自己也必须得盯着李显。但是两个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状态,让甄鑫倍觉难受。
关键是,李显同样也掩饰不住他的难受。
却偏偏死不放手。
就如同一对各自出轨的夫妻,为了继承家族的财产,却必须要在长辈面前维持住那份虚伪的体面。
这厮,必然对自己有所图谋,但是具体是什么,甄鑫屡次的旁敲侧击,却总是得不到任何的线索。
唯一可以放心的是,李显不可能如高宁那般,图谋自己的身体!
毕竟他连工具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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